首页 -> 2008年第3期

赫鲁晓夫在中国

作者:佚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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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表示抗议,我有自己的人格,我表示抗议。我没有把材料交给任何人。我比您还共产党员呢。
  我从来没有到过党的监察委员会。我这是第一次处在这样的地位,而且是在个人生命快要结束的时候,我就不去谈活动了,我的活动已经结束。你们还要求我做出解释。
  至于我做过口授,我认为这是每个公民和每个党员的权利。我口授过什么,我记得很清楚。目前并不是全部可以发表。
  你们是让我别写,别口授。我当时说,是尼古拉一世才查询密码文件呢。我当时感到很吃惊,在我为之贡献一生的党内,我们又重新拾起了尼古拉一世的衣钵。
  不。请您逮捕我、枪毙我吧。我活腻了。人们问我的时候,我说我对我还活着感到不满意。今天广播了戴高乐去世的消息。我羡慕他。我曾经是个诚实的人,忠诚的人。从党刚刚诞生之日起,我就一直在搞党的工作。
  我七十七岁了。我头脑清醒,我对自己的所有言行负责。
  我完全与世隔绝,实际上处于被软禁状态。两道门,一个入口一个出口,都监视起来了。这很丢人。我讨厌透了。体谅体谅我的苦处吧。
  历史在不断翻新,因为那是人写的。回忆录就完全是个人的事情,这个观点你们休想让我放弃。一个人在回忆录中叙述自己的观点,他写他曾经生活过的时代。
  
  这就解开了这个谜:赫鲁晓夫的所谓“声明”,是在受审中被胁迫的情况下出笼的。
  按俄文本回忆录的附录部分,第一卷为赫鲁晓夫年表(1953-1964);第二卷为包括受审速记记录在内的八篇档案材料和文章,都可为正文回忆录作相应的补充,有的还很重要,如小赫鲁晓夫所写的《回忆录写作出版经过》。但著名的“秘密报告”却付之阙如,这是一个缺憾。
  在1956-1966中苏十年公开论战期间,中国方面曾计划收集赫鲁晓夫当政十一年中发表的公开言论,编成赫鲁晓夫言论集,预计有三十多集,由世界知识出版社分册出版。《出版者说明》指出这是“一部现代修正主义的百科词典”。但出到第十三册,已至1966年3月,再过两个月,“五·一六通知”敲响警钟,“文化大革命”开始,出版社停业,这部言论集也就不了了之了。在已出的各册中,也没有“秘密报告”的收入,据《出版者说明》交代,这是因为“苏联方面从来没有公布过这个报告”。但谁都知道,赫鲁晓夫带给中国方面的冲击和震动,把这部言论集全部加起来(据说将有一千万字之多),恐怕还比不上他的这个“秘密报告”。
  
  揭盖子与捅娄子
  
  赫鲁晓夫1956年2月在苏共二十大的“秘密报告”,中国方面先只听到口译通报。直到3月10日《纽约时报》发表全文,新华社组织人员连夜翻译,校对好一部分就印一部分,先送中央领导;全文译校完毕合印成本,再送中央。3月17日晚上,毛泽东主持召开中央书记处会议讨论这个报告。随后在19日、24日和4月4日又连续三次召开中央政治局扩大会议继续讨论这个报告,并决定中国应对方针。吴冷西时任新华社社长,列席会议。1999年,他出版了《十年论战——1956~1966中苏关系回忆录》一书,如实记下毛泽东在这四次会上的重要发言,以及由此开始的他同赫鲁晓夫长达十年的正面交锋,日益加剧的疑惧心理使他下定决心,必须根除“秘密报告”首先在文化知识各界的骚动和影响,随之必须杜绝赫鲁晓夫这样的人物在中国党内和各级政权内出现。
  在1956年3月17日的会上,毛泽东说:“赫鲁晓夫反斯大林的秘密报告,一是揭了盖子,这是好的,二是捅了娄子,全世界都震动。揭开盖子,表明斯大林及苏联的种种做法不是没有错误的,各国党可根据各自的情况办事,不要再迷信了。捅了娄子,搞突然袭击,不仅各国党没有思想准备,苏联党也没有思想准备。这么大的事情,这么重要的国际人物,不同各国党商量是不对的。事实也证明了,全世界的共产党都出现混乱。”“赫鲁晓夫的秘密报告值得认真研究一下,特别是报告所涉及的问题以及它在全世界范围内所造成的影响。现在全世界都在议论。我们也要议论。总之,它一是揭了盖子,二是捅了娄子。想一想我们如何对待这事,这是一个大问题。”
  在3月19日的会上,毛泽东提出了如何评价斯大林的问题。他说:“斯大林的错误是明摆着的,问题是如何评价斯大林的一生。是二八开,三七开,还是倒二八,倒三七,还是四六开?我看三七开比较合适。正确是七分,是主要的;错误是三分,是次要的。”他还提请与会者想一想,“对批判斯大林是否表态,采取什么方针”。事实上,这时他已做好发动论战的初步思想准备。在3月24日的会上,毛泽东说:“不要一反斯大林就如丧考妣。现在全世界是否要来一个反共高潮,我们也没有办法。人家要反,有什么办法呢?当然,我们自己要硬着头皮顶住。”这段话中最后的一句“硬着头皮顶住”,后来成为他在发动几次政治运动前鼓励左派分子的常用语。这里首次出现。这次政治局扩大会议决定由陈伯达执笔,新华社、中宣部协助写出有针对性的表明中国观点的文章。4月4日,毛泽东主持召开中央书记处会议,就他修改的这篇文章做了说明,题目改为《关于无产阶级专政的历史经验》。这就是发表在1956年4月5日《人民日报》上的第一篇论战文章,拉开了十年论战的序幕,直到1965年3月23日,《人民日报》用“《人民日报》编辑部”和“《红旗》杂志编辑部”名义发表的《评莫斯科三月会议》一文,这次论战方告停止。而赫鲁晓夫已在1964年10月14日下台了。
  1971年9月13日,苏共中央发布了赫鲁晓夫于11日逝世的讣告,享年七十七岁。《人民日报》在国际版用一个单栏简单报道这一消息,标题用小黑体“赫鲁晓夫死了”一行六字直排,“死了”两字可作完蛋、呜呼解。“死了”二字,读者可体会出内含的轻蔑憎恶之意,并杂有讥刺嘲讽之味。类似的标题,我记得有一个,即张春桥死后,报纸发消息用的标题,就是“张春桥死了”,以示鄙弃。
  “秘密报告”刮起的揭盖子、捅娄子之风,很快传到中国知识分子群中,同样发生了不小的震动,当然所得到的感受与毛泽东和其他中央领导的大不一样。以北京市委和中国作家协会这两个知识分子扎堆的单位为例,这个报告全世界流传议论,上面捂不住了,只得采用关门传达方式,让一部分人早一步知道。作家韦君宜身兼两个单位职务,所以听了两次传达,还都参加了讨论。据她写的《思痛录》回忆,在北京市委的讨论会上,她亲耳听见彭真说:“这个报告一出,斯大林一死,全世界的共产党自由思想了。”韦君宜相信他说的话,她在市委讨论会发言说:“我是党员,我听党的话。既然斯大林犯了这样大的罪恶,对不起党和人民,尽管过去我非常相信他,现在我就不相信他了。”在作协讨论会上,韦君宜又同大家一道惊讶地讨论,怎么可能对伏罗希洛夫安装窃听器?怎么可能那样对待党的中央委员?然后同大家一道庆幸,幸亏中国党内没有出过这样的事情!她是《文艺学习》杂志主编,回到编辑部,几个编辑就围着她叫:“现在形势可太好了!可大不一样了!”
  作家黄秋耘是韦君宜的同事兼好友,他是在作协听传达的。他有一本访谈录《文学路上六十年》,也谈到了“秘密报告”捅娄子的事。他说,那时作协内部由刘白羽传达,非常机密,一字不差,传达到十三级处级(指司局级)以上的党员干部。作协当时能听到这个秘密报告的,也不过十来个人。在一个密室里边,关起门来念。还这样宣布,听过传达出了门之后,彼此之间不许交谈,不许议论,更不许对外边人讲。那个时期好多文件的传达,比较机要的,都有这样的规定,怕泄密。那天下午从两点开始,听了两个多至三个钟头。黄秋耘说,赫鲁晓夫很会讲话,斯大林杀了那么多无辜的人,听了很恐怖。听过出来以后,失魂落魄,震动得很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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