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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页 -> 2001年第5期

中药渣,外婆和慢(外三篇·散文)

作者:张执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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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门口叫嚷起来:来客人啰,怎么没人来接客呀?母亲闻声迎了出去,看见是一个不想见的人就立即回头嘟嘟囔囔地往里屋走。我悄声问道,这个人是谁呀?刚才还在路上拦住过我呢。他呀,母亲说,你忘了,他就是赵猫子呀,住在大堰堤下的,你忘了?嗨,忘了倒好。
  不幸的是,经母亲这么一提醒,这个人像一条冬眠的蛇一样慢慢地从我记忆深处苏醒过来,凫过平静的水面,一扭一扭地暴露在我的眼前。是的,我并没有彻底忘记他。小时候,我经常同伙伴们去大堰钓鱼,每次刚放下钩线,就会看见一个剪影似的人从堤下的那座破茅屋里钻出来,无声无息地来到我们身后。这个不讨人喜欢的家伙总爱把附近的水搞得哗哗直响,好像是在故意捉弄我们,让我们钓不到鱼。然而,一旦有人侥幸钓到了,他便会赶紧跑过去,乐呵呵地追着钓线,帮助取钩。你不要以为他是真心在帮你,只要你一转身,刚钓起来的那条鱼肯定就不见了。当然是被这个人瞅空儿藏起来了,有时他把鱼藏在茅草丛中,有时藏在水沟里,更多的时候是藏在他自己的裤管和袖口里面……所以,有一段时间,我们恨死了这个讨厌的家伙,甚至商量过,什么时候趁他不注意,把他推进大堰,教训教训他。
  没有人对我们谈到过赵猫子的家世,他的来历,他的出身,从来没有一个大人告诉过我们,这个人以什么为生。他总是出现在人们最不愿见到他的时间和场所,人们像避瘟神一样躲避着他,即使看见他,也尽量装着没有看见。在我尽可能忠实的回忆中,赵猫子家的茅屋顶上从来没有升起过纯净的炊烟,也没有见到他侍弄过自家的菜园,更没有看见他躬耕农田,也许他家里根本就没有一件像样的农具,也许他家里连一张结实的床铺、一把完好的木椅、一只没有破损的瓷碗都不存在,因为我从来没有见到过,也没有听任何人谈起,因此我敢肯定,赵猫子仅仅是活着,并没有生活。
  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也由幼稚的孩童变成了一个成熟的男人,时光在我身上留下的痕迹醒目可见。当我再次想到这个人并亲眼目睹他的时候,我不免产生了一种幻觉,好像我自己仍然停留在懵懂的少年时代,并没有跑得太远。这显然是一种错觉,问题是,我们都被时光带走了,为什么唯独只有赵猫子仍然停留在过去的岁月里,没有丝毫的变化。他既没有变得年轻,也没有显老,难道时间放过了他?我问父母,这个人这么多年来是怎样活过来的。他们淡淡地说,谁知道呢。父母告诉我,赵猫子仍旧住在大堰堤下的那座茅草屋里,仍然单身一人,仍然像影子一般四处游荡,唯一的变化是,从前他的饭量有限,而现在他能一口气吃下四五碗。我理解父母的意思,也多少意料到了这个人现在的境况,因为他吃得太多,别人都不敢让他吃;反之,由于经常弄不到吃的,一旦逢到机会,他会狼吞虎咽。我还想知道更多的关于赵猫子的轶事,但父母很显然不愿再谈及这个人,这个一直活在他们眼皮底下的人,他们被命运安排在同一条路上,但却永远不相为伍。我的父母很早就教育过我,一个人可以贫穷,但不可以懒惰。同样的道理,你可以原谅一个人的贫穷,但不可以容忍一个人的懒惰。而赵猫子既穷又懒,此外,还沾染上了馋、脏、盗等恶习。他把世上的种种丑陋云集于自身,从而逍遥于世外。
  我最后问道:这个人多大了?
  父亲和母亲对望了一眼,同时叹了口气。父亲说,你就不能谈点儿别的话题吗?母亲想了想,回答道:谁知道呢,赵猫子从没过过生日,你问他本人,他也准保不清楚自己的年龄。总之,他不比我们俩年纪小,然而,他的牙比我们都好,也从没有见过他生病什么的……说到这儿,母亲抬起头来,怔怔地望着门外,放下了手中的碗筷。
  我扭过头,看见一个人影飘进了略显幽暗的饭厅。
  
  我只关心一只鸟
  
  我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思念过那一只鸟。那是一只什么样的鸟呢?当我行走在武汉的街头,也许是出于反抗偶尔抬起蓬松的头颅仰望灰蒙蒙的天空时,我便会在内心深处呼唤那么一只轻盈的鸟儿。它的羽毛呈麻栗色,头顶上点缀着一粒白米似的光斑。它的身体异常小巧,整个身子加起来也不过一坨泥丸大小。它飞动起来时状若被闲耍的小儿随意扔向虚空的一块石头。如果它停止鸣叫,静静地栖在胡乱生长着的枝头,你根本就难以察觉到它的存在,当然这样的时刻极为少见,因为它是那种以动求生的飞禽。它的胃囊是小的,它的腹部是小的,它的嘴喙是小的,它的……一切,哦,是的,它小得几乎并不存在,但又密密麻麻,否则,为什么当我仰起脸时会有一种被不明飞行物撞击的感觉?
  因此,我断定,我所关心的鸟并非一只,而是一群。
  它们是一群麻雀。
  我对麻雀的认知大概始于那个火热的夏天。抽过穗的稻田在寂静的烈日中仿佛一块平坦的画布,正被某位神秘的画师一笔一画地涂抹着。那时,我一直觉得身边的万事万物实际上都被一双看不见的大手操纵着,这双大手的主人永远躲藏在透明的时光深处,他的一举一动都牵动着凡世间景色的变换,人物的悲喜。而在那年夏天他将画笔伸向了盛有黄色颜料的调色盘,于是我便清楚地看见了整块稻田是怎样一点一点变成黄金的。我总是在假期开始不久匆匆完成作业,剩下的时间里我变得慵懒而无聊。我会漫无目的地东奔西走,整日无所事事却表现得坐卧不宁。我的行为终于引起了父亲的反感。“你就不能做一件有益的事情吗?”父亲望着我说道,“明天你拿上这根竹竿去田间赶麻雀吧,眼看将要成熟的谷子就快被这帮小东西偷吃光了。”这样,我就来到了稻田旁,成了一个既不像学生又不是农夫的身份暧昧者。我摇晃着长长的竹竿又吼又叫地绕着田埂四周转悠,驱赶着那些准备伺机降落在稻穗上的麻雀,嘴里骂骂咧咧,心中盼望着能有一杆气枪。麻雀们在我的吆喝声中来来往往,它们飞起又落下,忽而蹿进田边的竹林,忽而扑喇喇地一头栽进稻田中央,任凭我声嘶力竭却置若罔闻。可以想象,我是多么辛劳而沮丧啊!现在想来,我更愿意将当年的这类盲目的劳作看作是打发时光的一种手段,没有意义,却构成了我混乱无序的童年生活的一幅幅精妙清晰的侧影。稻谷被收割以后,麻雀们集体转移到了稻场上。父亲望着颗粒饱满的一堆堆谷子,脸上荡漾着一年到头难得见到的笑意。我奇怪父亲每次清理谷堆时总要在稻场上留弃一把谷子。父亲说,留一点给它们吃吧,事情不要做得太绝。这时,麻雀们便会大胆地飞落到我们身边,像一群家养的小鸡,全然不顾及可能的危险。我想,它们可能明白,和平的前提是和谐,所谓伤害并不来自于它们眼前的这位抽着烟卷的安详的农夫。
  在无数个收获后的黄昏里,我曾试图将这群吵闹的麻雀从我的视野里驱走,但转念便放弃了这样的念头,和它们一样,我渐渐明白了丰收的场景里如果缺少了这些调皮的小家伙,还有什么传神之处呢?我清楚地记得这么一个饥馑的年成,一场罕见的干旱使稻田颗粒无收,父亲眺望着恹恹的天空自言自语:麻雀呢,难道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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