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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页 -> 2001年第5期

中药渣,外婆和慢(外三篇·散文)

作者:张执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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们也嫌贫爱富么?
  麻雀也是我捕获的第一只鸟类,那是我爬上屋檐从一片布瓦下面掏出的一只毛茸茸的幼雀。我把它搬进事先用棉絮为它做好的“鸟巢”里,并试图喂给它细嫩的蚱蜢肉,而它竟然毫不领情。仅过了一个晚上,它便死掉了。在我缺少知识的头脑中,我以为麻雀和斑鸠、八哥一样,是可以人工饲养的,但通过这件事我认识到自然界中有些生命一旦偏离了既定的轨道,它们就会比什么都脆弱。后来我再也不信“鸟为食亡”的谚语,大抵与这次经历有关。一只麻雀的死亡还不足以引起一位乡村少年的伤感,因为麻雀毕竟是一种平凡而常见的飞鸟,一只麻雀死了,还有千万只麻雀等候在屋檐下,草丛中。然而,此后我再也不敢去捕捉麻雀了。我慢慢意识到,麻雀的死亡实际上是一种随处可见的死亡,所以它是一种真实的、赤裸裸的死亡,而这样的死多么类似于撒落于中国广阔田野乡间的农民的命运,司空见惯,无足轻重。我有过多年行走在乡村夜晚深处的经历,如果我不小心踩在了谁的身体上,那必然是一只麻雀;同样,如果我迎面被什么物体绊了一跤,那必然是一座未曾谋面的亲人的坟头……
  此刻,我再一次眯起疲劳的眼睛,再一次侧起将要失聪的耳朵,看一看它们永远也看不清楚的嘴脸,听一听它们永远也听不明白的嘀咕,恍然醒悟过来,原来那是我的亲人们在用家乡的土语向我诉说着时光的无限和生命的短促。
  
  牧童的绝望
  
  有一种被“诗意”化了的生活正在各种传媒中大行其道,以致于许多眼睛都信以为真,许多梦想都身临其境,甚至连我这个有着多年牧童生活经历的人也几乎被蒙蔽。试着想一想:天地之间有那么一面山坡,坡地上牧草葱郁,一条潺潺的小溪像美丽的蓝色的织锦飘浮在空气氤氲的谷地,一群健硕的花斑奶牛和几头脊背黝黑发亮的水牛一边低头吃草,一边悠闲地甩打着结实的尾巴,还有数不清道不明的翠鸟在雾气荡漾的密林深处啼鸣,当霞光铺展开来,一阵悠扬的竹笛声破空而至,原来是一位牧童倒骑在牛背上,从时光深处姗姗走来……这样的情形和景象的确是美妙的,宛如一首精妙绝伦的唐诗和山水画,让人心羡不已。然而,我却要说,它与真实的牧童生活相去万里。是的,真实的牧童不应该只是古典中国田园风情的化身,而且也应该是农业中国的一切烦忧、迷茫甚至苦难的一个侧面。因此我决定站出来,还我童年一个清白的形象。我曾经询问过许多与我有着类似出身的同龄人,他们大多选择了一个与“痛苦”近似的词语来表达那一段生活经历,他们一致认定,放牛看似轻松惬意,但绝非美差,而那些流行于影视及各种书刊里的牧童画片至少与我们的生活大相径庭。
  我的童年有一大半时间是在山坡上度过的,由于身形瘦小,无力胜任其它劳动,放牛就成了我每天唯一可干的事情。在我们家乡,放牛娃毫无身份和地位可言,大人们都认为这样一桩活计,与田间劳作相比相当于休息。一个连牛也不愿放的孩子长大后能有多大的出息呢?父母们像驱赶牛群一样驱赶着我们这些企图偏离他们视野的孩子,他们知道,只有山坡才是我们这些心怀鬼胎的少年最安全的去处,因为,一来只要他们从劳作的田野间稍稍抬头,便可以毫不费力地看穿我们的藏身之处;二来山坡上并不存在真正危及我们性命的东西,成群结队的孩子和成群结队的牛所形成的彼此依护关系足以抗拒任何潜在的危险。相反,独自待在家中的孩子则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大人们难以安宁。或许正是基于以上缘由,我们那一带的孩子都有过漫长的放牛的时日。孩子们在山坡上相识,在一起厮混着度过了人生中最初的那段年华,仿佛这是我们在正式接受学校教育之前必备的课程:首先学会放牛,然后才能学习怎样做一名学生。此刻,当我重新检视自己的学童生涯,我依然固执地认为,我的小学实际上与书本知识无关。也就是说,我的小学五年的“学生”身份实际上名不副实,因为山坡才是我们真正的课堂,大地像一页页被季节掀开的巨著,我们耐心地阅读着,每天的斩获既丰富又无比可怜……
  试图粉饰自己的童年显然是不道德的。我的苦恼还在于无法进一步走近那飘拂在镜子一般的天空下的一缕缕清脆的笑声。我只能通过不断地揉搓和擦拭日渐短视的眼睛,眺望那张模糊的图片:一位衣衫单薄而褴褛的少年正在一朵疾速奔驰的乌云下面抽泣,雷雨就要来临,而他的牛群仍然干瘪着肚皮。他的父母远在山脚下的一块旱地里锄草,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群。而他的伙伴们就在附近的草丛中捉迷藏,嘴里发出一阵阵类人猿似的啼鸣……遗憾的是,除了大地做证外,没有人曾将这些真实的困境拍摄下来。所以,我只能在日复一日的眺望中坚持着这种坚持。我相信,我的努力不会全然白费,虽然不能让我看清那一张张图片上的景色和面容,但至少让我看见了什么才是真实的,就像现在,我在远离那片山坡之后便不敢再以“牧童”自居,虽然我依然散淡慵懒,无论多么现代的环境依然不能将我驯化成一位文质彬彬的人,但我从来不敢说“城市放牧”之类的鬼话,因为我已经明白,一个牧童一旦离开了他个人的山岗和草坡,他就丧失了放牧的对象。
  
  张执浩,作家,现居武汉。主要著作有小说集《去动物园看人》、随笔集《时光练习簿》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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