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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页 -> 2002年第3期

给马兰姑姑押车

作者:刘玉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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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放个屁的功夫你就跑来了,你不会在家里呆一会儿。”奶奶训斥着红兵。
  “咦,嫂子,你这是咋说话,孩子孩子,能关得住嘛。”马二奶奶拉着奶奶的手,两个人看上去亲热极了。
  红兵靠着门框,两只眼睛紧盯着炕上摞了很高的新被子。那肯定是配送给马兰姑姑的新铺盖,有红的,有绿的,有花的,鲜活得很。红兵多么想上去抚摸一下,他多么想听到马二奶奶能再重复一遍她原来说过的话。可马二奶奶就是不说。
  马兰姑姑捧着一大捧花生往红兵兜里塞。红兵把一根指头衔在嘴唇上,忸怩着身子,说我不要我不要。马兰姑姑说要吧要吧。马兰姑姑当然不知道红兵想要的是什么,马兰姑姑的头发扫在红兵脸上。红兵闻到一股香香的味儿。
  这时候,奶奶直起身子,说:“该走了,该走了,回家还得做饭呢。”
  马二奶奶一直攥着奶奶的手,她们唠唠叨叨地说着客气话。红兵支愣着耳朵,盯着马二奶奶的嘴。一直来到大门外面,红兵也没听到有关押车的事。红兵一边向前走,一边不停地回头,他看着马二奶奶和马兰姑姑满脸的笑容,眼珠都红了。
  红兵一下午都没有精神,他一直呆在院子里做一把木头宝剑。石头他们喊他去供销社门口弹琉琉球,他都没去。红星倒是跟着去了,可一会儿便哭哭啼啼地跑回家来,原来他的一个琉琉球被青松扔进了柴禾堆,找不到了。红星说:“红兵,你得给我报仇,走,咱们揍他去。”红星上来拉红兵的胳膊。红兵不耐烦地抖抖手,他没理红星。他谁都不爱理。他拿铅笔刀使劲地削着那根木棍,他脚下面已经堆了好多木屑,它们像雪花似的白得耀眼。
  马二奶奶是提着灯笼过来的。当时,红兵红星和奶奶正坐在炕上搓棒子。棒子就是玉米,这里的人们都这么叫。搓棒子就是把干透了的棒子搓下粒子来。屋子里生着炉子,很暖和,所以马二奶奶一进门,先把一股冷风带进来。
  “可冻死我了。”
  马二奶奶一边跺着脚,一边吹灭手里的灯笼。奶奶已经停下手里的活,正掰着炕沿找靴子。
  “他婶子,快,快上炕暖和暖和。”奶奶说。
  马二奶奶也不客气,把灯笼放在柜子上,一挪屁股便把腿盘到了炕上。她伸手挨个摸了红星和红兵的后脑勺,说:“你看这俩秃小子,怪喜人的。”
  红星把脑袋像拨郎鼓似的晃了两下,他显然不喜欢马二奶奶那只冰冷干燥的手。可红兵就不一样了,自从马二奶奶一进门,他的心便悬起来。他马上意识到了什么,因此,一向不喜欢马二奶奶的红兵,这次竟然回过头来笑着喊了一声奶奶,把个老太太喊得嘴都咧开了花。
  奶奶说:“是不是你那小孙子又吓着了?”
  马二奶奶说:“嫂子,这次可不是来找你的,这次是来找人家红兵的。”
  红兵一听,肚子里立刻生出一眼清泉,一种甜甜的感觉像是泉水似的在他身上流淌四溢。
  马二奶奶接着说:“响午时把这事给忘了说。”
  奶奶说:“啥事呀?你这么急慌。”
  马二奶奶说:“让红兵给他马兰姑姑押车呀。”
  奶奶“噢”了一声。
  一旁的红星猛地梗起脖子,他瞪着眼盯着马二奶奶片刻,似乎才明白过怎么回事来。
  红星说:“奶奶,你咋不让我去?”
  马二奶奶没想到红星会这么说,一下子让红星问住了,不知怎样回答才好。马二奶奶让红星闷了个大红脸。
  还是奶奶说:“红星,红兵是你哥哥,排也得先排你哥哥呀。”
  “对,对呀,”马二奶奶笑了,“应该是哥哥先去嘛。”
  听马二奶奶这口气,如果她还有一个没出嫁的姑娘的话,她现在就答应红星了。可马二奶奶只有马兰姑姑一个女儿。
  红星把嘴巴撅出去好长,他把棒子粒儿弄得哗啦啦直响。
  
  红兵终于如愿以偿。可在等待马兰姑姑出嫁的日子里,红兵过得并不轻松。他的心如同被一根绳子揪着,紧巴得要命。在课堂上,听着听着老师的讲课,魂儿便不知什么时候飞走了。有两次,他斜着眼盯着窗外,老师走到他跟前,巴掌几乎落在他脑门上了,他还没回过神来。
  这样的日子真是难熬。每天早晨起来,红兵便问奶奶,“奶奶,还有几天?”
  奶奶光笑。奶奶做着手里的活,不时从老花镜后面露出眼睛来,瞅一眼红兵。奶奶撇着嘴说:“我听你马二奶奶说,人家又不让你押了,人家让刘七家的黑头押。”
  一说黑头,红兵笑了。红兵知道奶奶是跟他闹着玩儿,因为黑头是个傻瓜。
  这一天上午,红兵看到马二奶奶家门口停着三辆马车。九成和三得正把一根根竹片打成弯儿,绑在马车上,他们脚下是几领苇箔。红兵想肯定是马兰姑姑出嫁的日子到了。
  红兵撒腿便往家里跑。
  奶奶正弯着腰拨拉簸箩里的小枣,把颜色变黑的拣出来。阳光落在火红的小枣上,把眼睛都弄疼了。
  “奶奶,我看见九成和三得正在给马车扎篷子呢。”红兵说。
  奶奶直起身,嘴巴里还在不停地动着,奶奶吃的是那些变黑的小枣。奶奶拍拍肥大的黑布褂子,她没理红兵,而是径直走进里屋。她掀开挂在墙上的月份牌,然后转过身来说:“总算是等到了,明天你就坐席去了。”
  红兵一下子蹦起来。
  奶奶“嘘”了一声,说:“别跟红星讲,明个一大早,悄没声地走了就行了。”
  奶奶打开柜子,把红兵的新衣服拿出来。一会儿,那件咖啡色的条绒褂子和那条海军蓝裤子便被挂在纤条上,这些都是红兵过年时候才穿的衣裳,如今,它们在阳光下散发着暖色的光泽,一股樟脑丸的气息钻进红兵的鼻子里,让红兵使劲地打了个喷嚏。
  果然,刚吃过响午饭,马二奶奶便颠着小脚跑来了。她进门便塞给红兵两块糖,然后双手捧起红兵的脸蛋说:“明天,咱可得起个大早了。”马二奶奶的手心冰凉,她嘴里的牙黄乎乎的,已经掉了好几颗,她一说话儿,有一股虾酱味儿便喷到红兵脸上。要是平时,红兵就早挣脱着跑开了。可是今天,红兵却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地傻笑着。
  “嫂子,兰子她婆家远,明个起来得早,大冷的天,你可得给孩子穿上件厚棉衣,车
  上有褥子再搭搭,咱可别把孩子冻坏了。”
  “他还能冻坏了?你看他那心盛劲儿吧。”奶奶直笑。
  “对了,”马二奶奶又想起了什么事儿,说:“红兵,明天到了那边,咱可要压住被子,谁抱也不让他抱。他给你糖,你就让他抱一床;他给你点心,你就再让他抱一床。可别撒手太早。他给钱才行呢。”
  马二奶奶比比划划的,像在戏台上演戏似的。
  不过,马二奶奶刚走。奶奶便跟红兵说:“咱可不能使那样的傻劲儿,人家给你个十块八块的,你就让人家搬。”
  奶奶她们说的这些话,红兵都听不进耳朵里去了。红兵只盼着天快点黑。
  说句笑人的话,那天夜里,红兵失眠了。那也许是红兵一生中最早的一次失眠。红兵睡着觉,说什么都睡不着,他先是听到爷爷的呼噜声,接着又听到奶奶磨牙的声音。炉口把墙壁映得红彤彤的,红兵盯着那暗红的墙,一点困意都没有。后来,炉子上的铝壶发出“滋滋”的声音,那声音就像一首没完没了的歌,一直在他耳边唱着,唱着。
  随着几声零碎的狗叫,一串清晰的脚步声从胡同里走过去。奶奶发出一声深深的叹息,她从梦中醒来,接着一下子从被窝里坐起来,炉火映红了她的脊背,她那一对布袋似的乳房在阴影里晃荡了两下。奶奶看了眼黑洞洞的窗外,这才放松下来,开始不慌不忙地穿衣服。
  “奶奶,”红兵窝在被窝里,轻轻地叫了一声。
  奶奶一惊,回过头瞅着红兵说:“红兵,你醒了。你真厉害,没喊你就醒了。”
  红兵想跟奶奶说他根本就没睡着,可他怕奶奶笑话他,说他没出息,便把话咽了下去。
  这时候,爷爷也起来了。爷爷拉开电灯。爷爷说:“嘿,这电灯真亮,刺得都睁不开眼。”那是村子里第一年用电灯,所以爷爷奶奶经常念叨这电灯多么亮多么亮,念叨得红兵耳朵眼里都长了茧。
  红兵刚把新衣服穿上,新靴子还没来得及穿,外面就传来敲门声。爷爷提溜着裤腰带跑出去。不一会儿,爷爷和支书树青走进屋来。树青腋窝里夹着一把手电筒,一身中山装也穿得板板正正。他说:“红兵,咱今个多精神呀,你看这身衣服漂亮的。”爷爷从柜子里拿了一盒好烟,抽出一根递给树青,又给树青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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