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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页 -> 2003年第2期

虚度时光之后(小说)

作者:安托万.佛楼定 林惠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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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法]安托万·佛楼定著
  林惠娥译
  
  当春末夏初的时候,我就明白他们将离开,迷燕和得地。他们将一去不回,他们将消逝。一种说不出来的焦虑不断地提醒我,而且几个星期以来,那焦虑越来越严重。有一天晚上,就像我们都死了之后的每个晚上一样,我在黑暗中睁开眼睛,一动也不动。我身上的床单很重,我的心怦怦跳。我一定是在睡觉的时候喘了气,好像在遥不可测的地方刚刚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情。我立刻想到迷燕和得地,在那里,他们因为年纪大了而被人弃置在那个特别区里。自从我上回春天的一个晚上去探访他们之后,就再也没有他们的消息了。我不知道,最近这几个月来是怎么过的,他们。
  那之后,每次想到迷燕和得地,我内心就会起一阵晕眩。一团强烈的空虚的感觉从我肚子下方逐渐地扩大,在我的胃和心之间缠绕着,不断地折腾我。我常常又看见迷燕和得地,两人并立在隔离营的一间破旧的小屋的前面,挥着手默默地道再见。那间破旧的小屋子和其它的木棚屋子之间隔着一片小桦树林,看上去像一间林中小木屋。路上长满了草和旺盛的禾本科植物,好像只在梦里才看得到的那种草尖茂盛的绿茸茸的植物。我也挥着手,走了。草闻起来湿湿的,带有发霉的干草味,还有蜗牛和蜜的味道。草高到我的髋部,嘎吱嘎吱响个不停。
  之后,他们的医生,狐克死,给我打了电话。是梦界吗?迷燕和得地情况很糟,不得不将他们转到隔离所。今年冬天将是他们最后的冬天了。
  这个消息真叫人受不了。迷燕和得地就像是我的养父母。在我死后,他们接待我,并且教导我如何克服对所谓的生存之路的反感,这条路在死后附加的漫长的部分更加荒谬。他们协助我对付我那漠不关心和软弱的倾向。没有他们的话,我今天可能连幸存的力量都没有。我会在营里可怜兮兮地漫步游走,愚蠢地喊叫着,而脑子里既想反抗又空洞无比。我无法想象没有他们的世界。
  “之后呢?冬天过了之后呢?嗯?……”
  我嘴巴说着话,可是它宁愿大声喊叫,或者呕吐。我开始跟医生讨价还价,好像他拥有神秘的力量。
  “他们一旦住进隔离所,也许可以再多留一年,不是吗?再多留一两个冬天,……不是吗?”医生没有试着掩饰他被我的话所激起的愤怒的轻蔑。我们之间一直存有敌意,甚至在我们两人都还活着的时候。我们在党里属于敌对的派别,而且,从前在国内内战气氛之下,我们天天互相辱骂彼此伤害。当他太太哑丝谜娜·狐克死为了跟我在一起而离开他的时候,我们的关系更加恶化。哑丝谜娜和我,我们是一块儿被枪毙的。狐克死从来没有对我说过这件事,但是我相信他绝不原谅我。
  梦界,不要唉声叹气。谁也不能永远幸存着,总有终点站,那就是隔离所。
  我们当然是彼此憎恨对方。可是,我们曾经为了相同的古老目标而积极战斗,正是这个原因使我们属于同一个互助组织,人与人之间的敌意在这个组织里不算什么的。狐克死在那个互助组织里占有一个战略位子,因为他是拘卡笆基金会某个部门的主任,就是迷燕和得地最后去的那个特别区。迷燕和得地没有要求任何特别待遇,在党的历史档案中,他们没有资格刊登一张他们的放大照片,他们与我们其它的人一样,默默无名地英雄般壮烈死去,但是我知道狐克死有办法运用他的职权,让他们在拘卡笆基金会的生活不那么悲惨。
  “您可是有办法给他们找到别的去处,而不是囚禁在隔离所里。”我吼着说。“我提醒您,他们是组织的成员,有权获得您的协助。”
  狐克死说,梦界,我已为他们尽了力了。如果他们逐渐退化,一天不如一天,这不是我的错。
  “什么尽力了?他们逐渐退化,怎么会呢?”我的反驳惹火了狐克死。
  于是他说,您自个儿来看看吧。隔离所的门会为您打开,让您自个儿看。我会指派人接待您。除非奇迹出现,迷燕和得地是活不了的。他们会离我们越来越远。梦界,这是一般的过程。我承认面对这样的事,一点办法都没有。
  我对狐克死说,他的解释无法令我满意,而且他不需要提起他的无能。我已经跟他太太充分地讨论过了。
  狐克死很生气地说,梦界,不要把哑丝谜娜·狐克死跟这件事混在一块儿谈,毫无关联。假如您够勇敢的话,倒不如亲自来察看事情真相。
  “为什么?够勇敢的话?什么?”我结结巴巴地说着。
  狐克死说,一旦进入隔离所,就跟其他的病人没什么两样了。
  “您意思是?”
  “对您是同样的,您一旦进入隔离所,很可能有危险,您会退化。”
  “没关系,我要去。”我答应了。
  我语气很肯定,一点也不惧怕。我向来什么都不在乎,除了对迷燕和得地的命运。我如果进入隔离所,不是要向狐克死证明我不是懦夫,不是的。我那样做是要安排迷燕和得地逃出隔离所。我要把他们从那里救出来,把他们送到别的地方,尽我一切力量让他们再幸存一段时间。
  狐克死说,梦界,您知道那终将结束,谁也没办法留住他们,您没办法,我也没办法。
  我摇摇头,对狐克死说他从来都不懂得如何留住任何人,连他太太也留不住。
  狐克死吼着说,不要把我太太跟这件事混在一块儿谈。
  他的声音渐渐变干了,他可真是受不了跟我谈话。
  我挂了电话。
  
  我挂了电话,看着窗外。田野里没有任何动静。月亮闪耀着。我立刻动身。
  去拘卡笆基金会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没有直达的路线,而且在满月期间上路的话,还得预期会碰上额外的难题。路上确实有不少阻碍。我迷了几次路,最先在干枯的森林里迷了路,随后在水灾为患的幽暗深邃的森林里迷了路,后来在荒凉的城市里、在废墟堆中、在忽明忽暗的隧道里迷了路。我一路上没遇到任何一个人,甚至当我反向穿越重重人潮的时候,一个人也碰不到。我一再地被刮伤被弄脏,当我一个月之后终于进入了特别区的时候,我身上只剩下发臭的破烂的衣服。我来到距离特别区外带刺铁丝网的围墙一百公尺远的小沟渠中,疲惫不堪,几乎无法再往前走,便坐在两块石头之间,打算在树下睡一觉,好让体力恢复。
  我觉得自己没有走出梦乡,这是个极不舒服的感觉。我所看到的,没有一样叫我高兴。疾病侵蚀着一棵棵冷杉,它们的树枝在寂静当中断裂而发出噼啪声,泡状的树脂逐渐地流失。在刺铁丝网之后,圈围动物的栅栏已经生锈了,里边已经没有动物了,除了地上一些食尸者所留下的乌鸦的残骸。一股臭药水味在空中盘旋着。月亮在贴近山顶之处凝住了,就不再移动了。
  休息了半天之后,我来到隔离所的入口处。
  “狐克死指示要接待我。”我说。
  守卫人员们一句话也没说就把我包围起来。
  月亮连一寸也没有移动。草地上和隔离所入口铁大门的支架上都沾有露水,露珠闪闪发光。我不太确定眼前的夜景是真实的或者是在梦中,我在那个情境里扮演了一个不知从何处来的访客。我的记忆告诉我,我在小沟渠中醒过来,收拾了我所有的东西(一瓶水、一包已经打开的干肉饼、一本迷燕和得地上次向我要求带来的医学词典),并且在穿越了圈围动物的栅栏之后,进入拘卡笆基金会。但是,我同时怀疑,也许这些记忆都是虚假的。
  守卫人员拦住我,把我的袋子抢走。
  “狐克死肯定跟你们提过我,我叫作梦界。”我强调说。
  守卫人员用暧昧的语句交谈了一阵子,动作很粗暴。他们把我带到一个灯火通明的地方,按照规定搜查了我的袋子。其中一个守卫强迫我四肢分开,靠在墙壁上,他拍着我外衣的口袋,拍着我破烂的长裤裤脚,又拍着我腋下的衣服,同样是破破烂烂的。
  “我要见狐克死,”我无可奈何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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