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3年第6期
新千年诗歌精选之四
作者:莫 非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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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声不佳的阁楼。
每一次,波折替夜色送走友人。
五十年后,情形多少有点改观:
雾的合唱团带头解着
捆紧黎明的绳索。
如果不微妙,要读者干什么——
记住!理想的定义是,诗是一次胜利。
臧棣,现居北京。
候鸟(外二首)
江一郎
在我的村庄
天凉了,候鸟就飞了
春来秋去的候鸟
是村里的有钱人
年年要去南方过冬
留下麻雀,这些走不了的穷人
在大雪纷飞的屋檐下
跺着脚喊冷
是啊,冬天好冷
凝霜的土地北风如刀,削薄了
移过墙头的光亮
候鸟就飞了
在我的村庄
多少空巢像剪掉舌头的嘴巴
悄悄变哑
灰蒙蒙的天空
候鸟飞了,飞走的,还有
水边片片草色
冰河
年年冬天,大河结冰了
但谁知道冰什么时候碎呢
要是春风砸下拳头
要是河底憋着的暗流
突然间抬头
年年冬天,大河仿佛冻僵了
越过田野的北风
在大河沉默的时候
像饿狼沿河奔走
可是大河怎么会冻僵呢
夜里冰裂开了,碎裂的响声
那些相信春天的人
在梦中都听到了
早晨跑上河岸
天哪,一河浮冰滚滚东去
像冬天的碎骨头
树上的钉子
天知道何时砸进去,砸得那么狠
如果不是裸露的一点痕迹
谁能看出,这棵苍老的大树
体内藏着长钉
寒光闪闪,进入的一瞬
该有多么迅猛
闪电的撕裂,也比不上
被它刺入的剧痛
在最深处,一枚钉子潜伏下来
并用白亮的牙齿
咬紧树的一生
时光流逝,钉子或许已经锈死
这样的钉子,如何除去
只能让它留在命中
痛到不能再痛
就是死了,僵硬的身体里
还扎着,锋利,尖冷
江一郎,现居浙江温岭。
见到某女士(外一首)
柳宗宣
傍晚。北方的马路超市
我看见她,我访问过的
女主人:北漂族中的一员
自许的职业艺术家
她的生命是从首都开始的
(录音机中她曾经的声音)
就是说她在广州的生活
是不存在的
现在她出现在黄昏的超市
从北方老乡手中接过
山药和大葱
这就是她漂泊所要的
离婚。抛夫别子
从旧单位或家乡撤离
这就是她要的
所谓新的生命
依旧是起居、饮食
每日来到这马路超市
与北方老乡讨价还价
有时向我迎面走来
我担心:她看见我
看见她或我们共同的
境遇。人在哪里
都过着庸常的日子
别想从大地上寻找什么
殿堂。生命就是
寻寻觅觅,兀自燃烧
灰烬或荒寂
回到潜江
地图上邮票一样大小
的县城。我生活多年
然后离开,现在我回来
看见多年前的
一个人,骑着自行车
在它的街道上闲逛
找不到要融进去的生活
一个游离者。在哪座城市
他都被隔离,走不进去
没有爱的人,不能尾随她
进入城市的内部,在哪里
都是观望,闲荡
那距之不远的老家流塘
你也回不去了
乡村文明的破败
连同它树木的毁弃
我倒成了它的遗子
当然也不是这城市的主人
我们的故乡不是在过去
就是在天堂
要不就是在天涯某处
或者故乡隐在你的身体里
你带着它在大地上迁移
回来然后再次离开
柳宗宣,现居北京。
安静……(外一首)
安歌
就是那泓湖水,赛里木
或者我真得走过
那水的道路,如端庄的镜面
凝住自己,甚至不再反照
风。你是丝绸之路上唯一不动的绸
在怀疑中凝住面孔?
是的,我可以拍照,骑着马或者未婚的骆驼
朝着镜头微笑,这样的事情有过无数次
你或者我,背对湖水——
可我想听风吹过树梢
树叶叫出天空活着的蓝
想在你的叫声中,转身
赛里木暗处的潜流,也在转身之中
吐纳它的蓝?
秋雨
温暖的金黄之后突然的水
从潦草的天上落下
它们曾经在黄金树叶上组合
纯粹的湛蓝。此刻
那水,那高处的雪花,掉下来就是
碎裂,拼写着别离
车划过之后是
泥泞,是城市黝暗的脸
支持回家的人群,他们冰凉的手
伸进自己的衣袋。唯有水果清亮地
在摊头裸露着光
秋天,车窗里你的红衣,我已
无法触摸
安歌,现居海口。
空中乱飞(外三首)
孙文波
白杨树的花絮在空中乱飞。
仿佛我的灵魂。这样说是不是太修饰?
不过我有理由:它们要飞到哪里,我不知道。
我的灵魂要在哪里栖息我也不知道。
我本来可以快乐,但我没有。
没有的原因是你的离开已损坏我的心情。
使我伤心。我真的像李商隐一样伤心。
在这个早晨,我一遍又一遍嘀咕着:谁会给我正义?
我写过信给权力的最高握有者,他们没有理
我。
尽管我想做一个善良的人,小心地
生存在上苑村,不招惹任何人,
厄运却不放过我。孤独已成为我的伴侣,代替
了你。
我曾经像基督徒一样相信未来,现在不。
我看不见自己晚年停车场的泊位。
昨天我因此写下了最感伤的诗篇,
我说我突然想哭泣。其实,我一直在心里
哭泣,我的体内有一条悲伤的黄河。
性学问题
一条公狗,它太惨了,
成天被主人关在院子里,
到了发情的春天,它从门缝向外看,
只要看见有人走过便汪汪乱叫一气,
要是看见狗走过,它更是急得火烧火燎,用头撞门。
是啊!它不像人可以用手解决,它没有手。
它的主人当然知道这种情况,
他无动于衷。有时候闹得让他心烦,
还会发火打它一顿。
但狗是忠诚的,无论怎么打,它都亲近主人。
只是有时候主人出门去了,
它才发气似的把院子中的花咬断,
或者把一块煤叼到屋门前搁着。
痛
痛钻进我的身体;它真的是在我的身体里。
你不懂这些——我看见的你看不见;
我看见我走在自己的痛上
——我的骨头是痛的客厅
——好混乱的客厅呀!你想要在那里休息,
我办不到。我害怕你使我的痛更痛,
因为——我的痛是无聊之痛,
是空虚之痛,是走神之痛,
——在这样的痛中,
我只能把旧看作新——我不能换掉自己,
就像从一间房子换到另一间房子
——我还得在我的身体里住下去,
我住下去——直到痛不痛。
——直到我的灵魂像一只凤凰飞走。
偶然一次
春节回老家,一次次聚会,
与朋友们在饭馆在酒吧。
他发现虽然是吃,内容总在变化,
犹如街上流行的服饰,今年与去年不同。
让他惊讶的是吃饭的场合
越来越高级。有一次去的地方,
五层楼全是包间,豪华的装修。
吃饭就像举行神秘阴谋。
席间他的朋友,朋友的朋友,气定神闲,
使他知道这种场合他们早已熟悉。
相比之下他平时的日子就像
停摆的钟。尽管那是他主动的选择。
还是影响了他的情绪。
使他在昂贵菜肴前失去味口,
只是机械地在朋友的劝告下喝酒,
成为饭桌上唯一醉倒的人。
孙文波,现居北京。
这时候乌鸦直冲云霄(外五首)
陆陈蔚
乌鸦直冲云霄
像一块抹布脏了干脆
还想揩更多的脏
乌鸦直跌下来
像排泄物
寻找谁干净的头顶
乌鸦有时停在庙宇
有时绕树无依
这时候直上直下
它是在飞、在玩
在飞着玩、在玩着飞
这时候乌鸦大叫一声
高亢、兴奋
仍然让人觉得难听
这时候乌鸦如果知道人们觉得难听
一定不止叫上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