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4年第6期
状态新疆
作者：王 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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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大雨后，雨水汇成一条小溪，从艾力家门前流走。它们都是天山赏给艾力家的，洗过了房子、树木、牛羊和庭院。现在，像完成了任务的士兵，排着长队，整整齐齐地回营了。
我目送它们远去。
我的眼睛像艾力的家一样，也被刚刚洗过。
被雨洗过的眼睛，容易为事物潮湿，也知道该怎样报恩。
尘土飞扬
一夜大风，院子里落了厚厚一层尘土。新疆在天晴的时候，不见一片灰尘，阳光像是箔片一般，把一切都照得亮亮的。但一刮风，马上就有大片灰尘腾起，好像原本就有许多灰尘在等待着，乘这一时机，开始在天空舞蹈。
灰尘是土地的一部分，也是土，在大风来临时，随着脱离母亲的痛苦舞蹈一次。谁也不喜欢灰尘，灰尘的舞蹈是被拒绝的一种生命表演。
风停后，灰尘落回大地，抓紧时间和母亲融为一体，然后吸收水份，向着深不可测的天空，把自己的身体长壮实。慢慢地，灰尘们便团结在一起，成了土地。
但谁又能知道下一场风在什么时候会刮起呢?下一场风刮来，它们中的一部分马上又会被刮到天空中去。
但就在每一场风来临之前，它们都准备着把自己的身体奉献出去，去做每一根细小的野草成长一年的食粮。
幻觉
四只鸟儿飞到了艾力家门口。
它们长得很瘦，羽毛是暗灰色的那种。但落地之后，它们显得很活跃，一会儿盯着房子，一会儿扑腾起身子，像是找到了一个好地方。
我远远地观察着它们。在艾力家的这几天，经常有一些细小的事物感动我——一片树叶、一阵风、一只鸟儿，都给我带来了许多感悟和启迪。我慢慢地便明白了其中的道理，主要是我彻底把自己放松了，甚至忘记了自己，所以，才感到了一些亲切的东西。
现在，我不为任何而图，只是想静静地看几只鸟儿。我想，人有人的生活，鸟有鸟的生活；尽管人和鸟互不侵犯，但却可以互为对照。
正这样想着，艾力出门去，那几只鸟儿受了惊吓，有三只一跃而起，飞上了天空。
剩下的一只却不飞走，仍留在原地，像是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一样。
确实是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艾力从它身边走过，没有发现它，而它只是很从容地望着艾力，似乎对他没有丝毫的惧怕。
艾力走远了。一只鸟儿停在原地。
在它停留了两个小时后，看着它，我眼前出现了幻觉，我觉得那三只鸟儿也停留在原地。
安静
闲坐无事。
我突然觉得，就这样闲坐着，也是一种事情。
艾力一家人都出门了。此刻，我感觉到这个安静的家像一块石头。我靠在石头上，或者说我就在石头的内部。
多么幸福啊。在安静中，我感觉到安静所蕴藏的语言在哗哗流淌。
王族，作家，现居乌鲁木齐。主要著作有诗集《高原的脉痕》、散文集《藏北的事情》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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