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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页 -> 2007年第3期

五月广场母亲

作者:索 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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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当今这个背着文化包袱的世界上,政治日益远离了它的原始含义,民主也蜕变为强权的遮羞布、政客的游戏。然而,对生活有着更直接感受的母亲们,却从本能开始、逐步到有意识地塑造着一种人民的政治。首先是“广场政治”。她们在其它的体制内外组织中,看到的是一种隔着办公桌和秘书的不同程度的官僚政治,而在她们的五月广场上,人人都是群众中的一员。人们直接用最朴素的话语交流思想、达成协议。用母亲们的话说:“我们在马黛茶和聊天中孕育我们的政治。”这种行为方式在2001年底的“阿根廷起义”中得到了传播。比如“敲锅运动”,它并没有什么人组织、发起,常常是一个居民先敲起来,其他邻居跟着敲,慢慢就成了势头。又比如居民区的群众大会,没有固定召集人,会议通知往往是一传十、十传百。临时推举的代表随时可被替换,以防止传统政党政治的弊病。
  就这样,母亲们从寻找“失踪”的儿子开始,走上了儿子们的道路,但她们似乎更有想象力和创造力。也许,母亲本来就应该是这个世界上最有创造力的人群。她们不懂体制化了的旧政治,但她们渴望纯洁的新政治。她们的领导人,“五月广场母亲协会”主席埃韦·德·波纳费尼在一次演说中说:“当母亲们死后,人们会说,这儿躺着的是一个幻想家,这儿躺着的是一个疯人,但是这儿躺着的绝不是一个背叛原则的人。”就这样,母亲们用想象,用操持家务一样的细致行动,一点点地在阿根廷打造她们心目中的“人民政治”,幻想着从中能诞生一种“人民的政府”。2002年.面对经济紧缺,“五月广场母亲”在国会广场设立了一个“实物交换俱乐部”,每个星期日下午5点开张。她们坚信这个办法能建立一种不要货币的社会经济,让个人摆脱资本主义市场的束缚,她们更相信这样的市场能还给人们尊严。
  五月广场母亲最大胆的想象、最成功的创举,可能是她们建立的“民间大学”。母亲协会在大学的章程中明确表示,民间大学的目的是“鼓励批判精神,提供创造性思考的空间,让理论联系实际,争夺知识领导权,让民众阶层和新涌现的社会组织能够参与政治文化建设和创造政治文化的新形式”。也就是说,母亲们不仅闯进了政治的大门,又在进行她们自己所说的“文化冒险”。
  她们并没有异想天开,她们得到了社会进步势力的积极支持。目前这所大学拥有八百多名大学生,有一百四十多名教师担当各种专业、讲习班、训练班的教学,此外还得到一大批各界知识分子的协助。大学的注册费是象征性的,专业从两年到五年不一,基本是晚间授课,每周一至两次。各专业的必修课是“切·格瓦拉讲座”、“卡尔·马克思讲座”之一,其它选修专业为政治与社会经济、社会心理学、调查性新闻、资本主义与人权、民众教育、合作社运动、新闻电影、心理戏剧等,其中社会工作、律师和教育史学士专业的毕业生可领取到资格证书。其他的毕业生则“在一个公众场合领取一份由母亲们精心制作的结业证明,同时宣誓从政治上和道义上支持五月广场母亲的斗争,支持为30,000失踪者伸张正义的斗争,参加革命文化的建设事业”。今天,民间大学的毕业生已经成为阿根廷民众运动的中坚。在2007年2月17日庆祝五月广场母亲运动诞生三十周年的纪念活动中,人们观看了民间大学电影专业的学生摄制的录像《用生命战胜死亡的三十年》。除了专业教学之外,民间大学还举办各种报告会、讨论会、讲习班、演出,多为免费入场。每当阿根廷和世界其它地方发生重大事件,都能听到这所民间大学的回声。
  
  如今,母亲们看见了始料未及的辉煌。她们拥有链接世界的网站(www.madres.org),拥有大学、电台专用频道、出版社、书店、图书馆、资料馆。她们受到很多国际民众运动、人权组织和各种国际会议、活动的邀请。但最难能可贵的,是她们正在为全人类的儿子们斗争。在2001年12月巴勒斯坦抵抗运动领袖阿拉法特被围困在拉姆安拉的日日夜夜里,我们从电视画面的瓦砾和硝烟中,竟然看到了来自遥远阿根廷的、包裹着白发的母亲的白头巾。
  
  今年,五月广场母亲协会主席埃韦·德·波纳费尼受法国政府邀请,到巴黎参加签署被联合国采纳的“反对使人强制消失国际公约”。她在公开场合郑重表示,“如果在伊拉克继续存在拷打人的现象,如果关塔那摩监狱里使人类感到羞辱的现象仍不消失,那么这个正在签署的公约将没有任何效应”。
  阿根廷的30,000“失踪者”,不知有寥寥可数的几人生还?母亲们仍在为孩子们可能遭到的折磨煎熬着。她们仍然抬着一幅幅“失踪者”年轻的肖像,行进在阿根廷的大道上,要求严惩杀人犯,企盼悲剧“绝不要再重演”。刚刚过去的3月9日,委内瑞拉总统乌戈·查韦斯来到阿根廷,在抗议布什收买拉丁美洲之行的群众大会上,一一拥抱前来问候的母亲们,并说:“我们都是你们的儿子,我们是母亲们的儿子。”
  早在1981年,已故阿根廷作家胡里奥·科塔萨尔在《否定遗忘》一文里写道:“五月广场母亲们为我们树立了令人尊敬的榜样,这个立在那里的榜样就是人们所说的尊严、自由,尤其是——未来。”
  飘扬吧,母亲的白头巾。
  
  索飒,学者,现居北京。主要著作有《丰饶的苦难:拉丁美洲笔记》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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