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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页 -> 2008年第2期

阳山下:萧瑟与安详之美

作者:人 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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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邻居,年猪,萝卜菜
  
  遇见这家的邻居,那人一定拉着我去他们家,说是刚杀了年猪,请了村里老人正喝酒吃肉。客套地辞一下,其实心里想去,想去看看怎么个吃年猪喝酒。
  正房迎门一个T型的桌子,所谓T型,是两张一横一竖并在一起的桌子,靠墙一张的叫停桌,长有六七尺,外面的一张叫围桌,是方桌。我奇怪停桌的叫法,主人说是用来停灵的。头西脚东。看着停桌,脸上有几分肃穆。桌子惜乎狭窄,可叫人感到了分量。
  停桌是单色的,颜色也比较深,近乎褐色。围桌则不一样,大红金色,绿色黄色。图案多是福禄寿、牡丹、喜鹊踏梅,也有八仙。八仙这样的图案不多,大约是能画八仙的匠人不多的缘故。
  围桌待不待客,不知道,也没有问。记忆里,正房的桌子是用来待客吃烟喝茶的,有几分礼仪性质,吃肉喝酒,没有见过。
  几个老人围着烤箱边一张矮桌上。年菜简单,萝卜菜炒肉片,猪血肠。桌子上有刚烙好的薄饼子,一巴掌大小,似乎是可以卷菜的。再就是当地一个小酒坊酿的酒。血肠是小肠,没有多少特别味道,调料也只是盐。如果能下一些葱姜和花椒,味道会好一些。
  萝卜菜我特意问了,是干制的萝卜丝,泡了,在河水里反复揉搓洗净。我后来去村子走走的时候,在小河边见了。一位老年妇女,抓着一只笸箩,笸箩里面是一种干菜,女人说就是萝卜菜。河水很浅,几乎是小溪,大部分结着冰。女人在没有冰的一处河边,将笸箩浸在河水里,使劲地揉搓里面的干菜。冬天的河水,滴水成冰,看着都觉得寒冷,可女人似乎不知道寒冷似的。揉搓的意思大约是要把萝卜里的味道挤轧干净。后来我吃这种菜的时候,知道是萝卜菜,却没有多少萝卜的味道。也许少了这一点萝卜味道,肉味将好进去。许多地方过年包饺子所用的萝卜,也是要下开水炸的,意思也是要去掉些萝卜的浊味。
  桌子一边是炉子,铁盖上面炖着两个熬罐罐茶的小陶罐。罐子比我在别处见过的要小得多。配着的几个酒盅,我知道是用来喝茶的。主人问我喝什么茶,我说就罐罐茶吧。主人笑了笑,他以为我喝不了那样的茶。茶实在是苦,可我以前喝过,受得了那点苦香。
  已经是下午三点多,早不是吃午饭的时间,可是老人们一直吃着。颤巍巍的手里,筷子不断地把盘子里的肉菜夹在嘴里。这里快一年没有吃肉了。
  插一句闲话。有专家说,猿人的进化,和吃肉有很大的关系。换句话说,吃肉使人进步。
  
  说起吃肉,想起这家女人煮肉的时候,肉香从锅盖的缝隙处飘起来,满屋子的肉香,还有女人满足的切肉的样子。
  如果女人是左撇子呢?在北京见纳托切菜,她是用笨拙但有些执著的左手的。右手看惯了,流水一样,换到左手,一切都是逆行的,似乎整个世界都颠倒过来。某幅油画上,画家画了左撇子修鞋匠笨拙地拿着剪子,其实那只是我们的感觉,修鞋匠自然是极其娴熟的,不然连一口饭都混不上。可是我有些疑义,习惯了“右”的我们,左撇子的修鞋匠修的鞋,穿着不别扭么。
  
  农具,柳条,羊,槽
  
  冬闲。农具在柴房里歇息着。镢,头是宽的;耙:是有齿的;镘:头是尖的。木头和铁的本色已经看不出来了,泥土早就浸透了。稍稍远一点,搁在地上,全是土色。和农具的土色相比,庄稼收获的时候,那色泽也是接近于土色的。土色实在是包含了太多。人生于斯,亦安息于斯的土。
  柴房里挂着的,还有裁细的皮条,是用来捆扎连枷的。连枷很久没见了。连枷抡起来“齋、齋、齋”地落地,打在麦穗上的声音,在暮色里叫人安稳而满足。“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帝力于我何哉!”先民说得真正好。
  柴房里也有用旧了的柳条筐之类。柳条这东西是奇异的,似乎天生就是为了编制各样用具而来到人间的,真可谓“苍天有眼”。它的轻、韧性、耐用,几乎没有别的材料可比。腊月不是编制柳条物件的时候,但可以想象,柳条以它的柔韧,稍稍抵抗,转眼之间,就顺从地变成了一件物什。
  老嫩柳条的用途也不一样。当年新发的柳枝叫“嫩秧子”,可以一劈两半,“嫩秧子”的柔软,可以像绳子一样,这里最寻常的是用来捆扎药材,比如当归、黄芪。“嫩秧子”长到第二年,叫“二把条”,“二把条”结实了,可以编柳条筐。再老,指头粗细,有劲道了,能编抬土石方的大筐。
  灶房门口的柱子上,见到挂着极精致草编家什,主人说是糨糊刷子。这种草极细,十分柔顺,顺着理成一绺,修剪齐整了,用线绳扎好,就是一把刷子。这刷子是蘸了糨糊用来抿袼褙用的。这草也用来扎制笤帚,小的,弯弯的扫炕的那一种。草没有名字,这里女人只说是扫帚草。细密柔和温润,草褪色以后的浅绿,也将好是女人们手里的家什,有点乖巧的好看。那样淡然、寂然的浅绿,有点旧了一样的绿,几乎是一种味道,一种姿态,难以形容的雅致、温暖。这草也如同女人细密的心思。用作编织的草,太嫩的容易折断,要稍稍老一些,这也就相当于草老了。人生一世,草木一秋。草木其实是和人一样的。
  面对这些草,忽然想起一个朋友短信发来的话:“生灭不已中,应坦然于后者的到来,对一己之执著尤不需惜留”。“坦然”和“不需惜留”,透彻是透彻了,可还是有些执著,甚至有些壮烈的断然。一切应该是轻盈的,即便是沉重的石头,它的“心”都应当是轻盈、顺从、舒展的,有如这些其实并非无知无觉的淡然的草。
  在这家还见到两把小巧的铲子,铲野草所用,以它的小巧不会伤及秧苗和菜蔬。但这样的东西实在太耗力了,人得蹲在地里,年纪大一些的女人,撑不住,干脆就跪在田里,叫人看着有几分伤感。
  
  灶房的门开着,将好在逆光的角度,松木门板的肌理十分清晰。岁月销蚀了木头柔软的部分,留下的是在寒冷年代缓慢生长的部分。那坚实是历经了磨难的,它们裸露着,似乎人的肉体里隐藏着的骨头,隐约给人看见了它的真面目。
  太阳能灶正烧着水,正午太阳毒的时候,能量是可怕的,积聚起来的炽热白光,呼呼作响,灼热到人不敢看。烧水的铝制壶底嘶嘶地冒着一缕白烟,壶底似乎瞬间就会给烧穿。
  
  羊吃饱了,五六只黑羊,并没有人管理它们,它们是自己吃饱了,转悠够了回来的。见院子里有生人,警觉地停在院子门口。羊进来的时候,躲着生人走,但经过主人身边的时候,却是挨着的,十分安详。看起来憨厚很是慈爱的主人,其实这些羊信任的人才真正是要出卖或宰杀它们的人。狼和羊的故事,竟然是人编的,奇怪!狼要是知道人编了这样一个故事,会笑得背过气去。
  门口那间屋子里有喂牲口的槽,看起来相当笨。有些地方用石头凿成槽子,其实石槽是更笨重的。这里石头稀罕,只能凿木为槽。直径近两尺的原木,虽然中间要凿出长方形的槽子,毕竟比制作石槽省不少劲。看这样笨重的槽,发明塑料的人会觉得匪夷所思。
  槽是在背阴屋子里,满地马粪,潮湿湿的,有一股子青草发酵后的味道。从磨损上看,有几十年了。它最先饲喂过的那些牲口早就不在人世了。我没有见到这家的大牲口,也许和羊一样,出去转悠了。
  
  村里,堡子,走了
  
  路边是蒙了灰尘的柴,但不会有人随便动,除了柴的主人。似乎这也是禁忌,祖祖辈辈,谁都知道谁,放在路边的东西,似乎也在那家院子里。随我在村子里转的人说,公家的东西,就难说了。为什么公家的东西就难说呢?从前,公家的东西也是没有人动的。
  空地上,两只猪崽阳光里懒睡着,一脸幸福。猪也是生着一张脸的。
  一处树枝很低的地方,怕过路的人碰了头,有人在低矮的树枝下面,拴了一只鹅黄的女人拖鞋,过路的人并不在乎,走到这儿,头一低就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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