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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页 -> 2008年第4期

环球笔记

作者:佚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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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孔海明)
  
  
  诗歌是思想和精神的面包
  
  诗人胡亮日前在为诗歌刊物《芙蓉锦江》的汶川大地震诗歌专辑所写的卷首语中称:诗歌是思想和精神的面包。
  胡亮说:《对话录》的作者,古罗马哲学家塞内加,早年研究灵魂,到了晚年,转向研究自然。在《自然界问题》的第四卷中,塞内加谈到了公元六十二年的坎帕尼亚大地震并黯然发问:“如果连最最牢固的大地也在震动,那么,眼前还能有什么靠得住的东西呢?”
  坎帕尼亚大地震已经成为渺不可及的历史云烟,但是我们所面对的这个茫茫时空依然在炫示其巨大的破坏力:海啸、台风、洪水、暴雪、大旱……让数以百万计的人蚁惶惶不可终日。2008年5月12日14时28分,汶川发生八级大地震,或者这样表述:数百颗原子弹在成都以西的高山峡谷之间被同时引爆!此后数日,余震不断,波及面积逾十万平方公里。在汶川、在北川、在青川,连废墟也被夷为平地。
  让我们这样回想:八天前的中午,许多人正谋划着后面五分钟或者整个下午的生活步骤,几经犹豫终于决定前去付出不得不付出的代价——比如过度的劳力、必要的忍让和些微的尊严,细小的设计已经成熟,幸福已经现形,灾难却突然降临,——他们甚至还来不及想到死。死是遥远的,对于那些只有几岁的小儿女来说,死甚至是虚假的。然而,死昂首阔步而来,就像诗人狄兰·托马斯在《时光像一座奔跑的坟墓》中写到的那样,“他的带尺/丈量着寸寸肉骨”。目前粗略估算,遇难人数将可能超过五万。
  天灾无情,人间有爱。数以十万计的救援者用手指、电锯、千斤顶、起重机和最后一点力气在瓦砾的汪洋中打捞着零落成泥的生命。一百五十小时之后,仍然不断有人生还,成为回到我们身边的最后一批。幸存者们惊魂未定,他们只剩下了自己的身体,或者,一部分身体。他们需要水、熟食、抗生素、棉被和帐篷。
  没有任何一个幸存者希望空投下来的帆布包里装着哪怕一小袋诗句。当此之际,十万行伟大的诗句,已经抵不上一小块肮脏的面包。“五月十二日之后,写诗是奢侈的”,一位诗人在网络上喃喃自语。我们如何证明诗不是一种小摆件,与牙雕、青花瓷、梨木笔插和蜀绣桃园图一起安放在乌木制成的博古架上?
  这个质问如此咄咄!也许,只有极少数的诗人才不会为之困扰。他们清楚地知道,除了大地,还有灵魂,也会发生大裂、遭遇万劫。更为可怕的是,没有剧烈的摇晃和惊惶的呼叫,只有接受和对接受的习以为常,有的人甚至终其一生也不知道他们安居在思想和精神的重灾区。诗人,如同那些赶赴灾区的志愿者,他们的身影如此孤单,但又同样坚强。他们小心翼翼地避开一切看似坦畅的阳光大道,在众人止步的坍塌处,艰难地搬运着壅堵的词汇,试图打通一个出口,把思想和精神的面包传递过去。与之相比,语言的成长和壮硕不得不退居其次——尽管这也非常重要。
  这种力量,曾经得到过展现。坎帕尼亚大地震之后的第十七个年头,在八月二十四日的那一天,维苏威火山突然苏醒。图拉真皇帝的朋友小普林尼在致罗马历史学家科尔奈利乌斯·塔西陀的几封信中描述了这次灾难,并让自己的舅父老普林尼——一位冒着越来越稠密的火山灰将四层桨舰驶往险境的老人——臻于不朽。这几封信,必将比今天重新发掘出来的庞培古城更加有力地抵抗时光的蚕食。
  现在,让我们像诗人维吉尔那样,低声复述埃涅阿斯逃出毁灭之城特洛亚之后的痛苦言语:“尽管一想起当时的情景便不寒而栗,不过我还是开始追忆。”
  (许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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