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官大笑起来,声音大得可怕且毫无笑意。 一九四二年六月,公开选拔考试 他的面前坐着一排考官,共十二位,伦敦大学的一位教授向他提了第一个问题——能说一下蒸汽火车的工作原理吗? 杰姆拜伊的大脑一片空白。 “对火车没兴趣?”教授看上去很失望。 “这个领域很有趣,先生,但人得先努力学习推荐科目。” “火车如何工作你一点都不知道吗?” 杰姆尽力搜索着大脑——是什么推动什么来的?——但他从未见过火车引擎的内部构造。 “不知道,先生。” 那么,你能描述一下古代中国人的葬礼习俗吗? 你和甘地来自同一个国家同一个地区,不合作运动是怎么回事?你对国会怎么看? 考场里一片寂静。买英国货——杰姆拜伊抵达英格兰的第一天看到了这张海报,他当时想如果自己在印度街头大喊一声买印度货,立刻就会被铐起来关进监狱。回溯到一九三零年,那时杰姆拜伊还很小,甘地从高僧修行所行进到丹地海滨,在海洋庞大的胃腔里,他做出了当时违禁的举动——采盐。① “——那样做他能有什么好处呢?还有照片!他的心肠可能很好,可脑子却不太好使”——杰姆的父亲曾这么说过,尽管当时监狱里关满了甘地的支持者。在斯特拉斯内弗号船上,海水拍起浪花,飞溅到杰姆拜伊身上,水在脸颊和胳膊上干了,结成点点盐粒……征收盐税确实很荒谬…… “先生,若一个人不效忠于现行政府,他今天就不可能出现在这里了。” 最后,你最喜爱的作家是谁? 他心中一阵紧张,因为一个也没有,他回答道他喜欢瓦尔特·司各特爵士。 “你读过哪些作品?” “所有已出版的,先生。” “能为我们背诵一首你最喜爱的诗吗?”一位社会人类学教授要求道。 呵,年轻的洛钦瓦来自西方, 整个边境数他的马壮 等到参加内务部招募考试的时候,多数应考者都特地练习了演讲,英文说得流利清脆,可杰姆拜伊当时已经整整一年几乎没有开口讲话了,他的英语仍带着古杰拉特方言的节奏和腔调。 他抬起头,发现考官都在偷笑。 法官摇了摇头。“蠢货!”他大声说道,用力把椅子往后一推,站起身来,放下刀叉,离开了餐桌,似乎逃避他对自己可怕的评价。他的力量、他那钢铁般的意志在减弱。基恩的不安、他背诵的那首荒谬的诗歌……似乎是这些微不足道的小事勾起了他的记忆。很快地,他一直试图将某些记忆隔绝的努力崩溃了,他重又被噩梦吞噬,在此生与来世之间建构的屏障也终将瓦解。 玛特跟随他进入房间。他坐着陷入沉思,而她则依偎着他,安详如靠在父母怀里的孩子。 赛伊和基恩坐在客厅里看报纸,这是他们第一次单独、完全单独地在一起。 他们双眼紧盯着报纸似乎忙着阅读,心思却根本不在上面,两人之间的张力如勒紧的绳索,最后基恩再也不能忍受了,他哗地放下报纸,猛地转头看着她,冲口而出道: “你头发上擦油吗?” “没有,”她吃了一惊,“我从不用发油。” 沉默了一会儿,她问道:“干吗?”她的头发有什么不对劲吗? “听不见——雨声太大了,”他说,朝她挪近了些。“什么?” “干吗问?” “你的头发特别亮,就以为可能用什么油。” “没有。” “看上去很柔软,”他看着她的头发,“你用香波洗头吗?” “是啊。” “哪一种?” “阳光丝绸。” 噢,这大胆的提问,和品牌名字带来的不堪负担的亲密。 “用什么香皂?” “力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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