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风筝带到索拉博站着的地方,他仍倚着垃圾桶,双手抱在胸前,抬头望
着天空。
“你喜欢风筝吗?”我举起风筝横轴的两端。他的眼睛从天空落到我身上,
看看风筝,又望着我。几点雨珠从他头发上滴下来,流下他的脸庞。
我舔舔食指,将它竖起来。“我记得你父亲测风向的办法是用他的拖鞋踢起
尘土,看风将它吹到那儿。他懂得很多这样的小技巧。”我放低手指说,“西风,
我想。”
索拉博擦去耳垂上的一点雨珠,双脚磨地,什么也没说。
“我有没有跟你说过,你爸爸是瓦兹尔·阿克巴·汗区最棒的追风筝的人?
也许还是全喀布尔最棒的?”我一边说,一边将卷轴的线头系在风筝中轴的圆环
上。“邻居的小孩都很妒忌他。他追风筝的时候从来不用看着天空,大家经常说
他追着风筝的影子。但他们不知道我知道的事情,你爸爸不是在追什么影子,他
只是……知道。”
又有几只风筝飞起来,人们开始三五成群聚在一起,手里拿着茶杯,望向天
空。
“好吧。”我耸耸肩,“看来我得一个人把它放起来了。”
我左手拿稳卷轴,放开大约三英尺的线。黄色的风筝吊在线后摇晃,就在湿
草地上面。“最后的机会了哦。”我说。可是索拉博看着两只高高飞在树顶之上
的风筝。
“好吧,那我开始了。”我撒腿跑开,运动鞋从水洼中溅起阵阵雨水,手里
抓着线连着风筝的那头,高举在头顶。我已经有很久、很多年没这么做过了,我
在怀疑自己会不会出洋相。我边跑边让卷轴在我手里转开,感到线放开的时候又
割伤了我的右手。风筝在我肩膀后面飞起来了,飞翔着,旋转着,我跑得更快了。
卷轴迅速旋转,风筝线再次在我右掌割开一道伤痕。我站住,转身,举头,微笑。
我已经有四分之一个世纪没有放过风筝了,但刹那之间,我又变成十二岁,过去
那些感觉统统涌上心头。
我感到有人在我旁边,眼睛朝下看:是索拉博。他双手深深插在雨衣口袋中,
跟在我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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