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5年第11期

日本求和的预谋

作者:荆植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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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问:“双方战争,已陷于僵持状态中,说合作,从何说起?”
  吉野说:“有一个切实可行的办法。只要李将军表示与英美脱离一切关系,日本即不向他的部队进攻。其次,就是日本军队在广西境内者,全部撤退,由李将军派人收复。又其次,日本军队在湖南境内者,也可以撤退,由李将军派人接管,让他前方后方,打成一片。以后,我们再详细商定别处撤退。双方以对付英美为总目标,成了战友,一切就好协商了。”
  我问:“李将军部队,现在是重庆的一部分,对重庆如何交代呢?”
  吉野想了半天,搓搓双手,答道:“这个,我不能单独做主。目前,只做到和李将军通信。别事留待发展再议。”
  天明后,我回旅馆,沿途见到许多倾塌破坏的建筑物。有些地方,空街无人,马路生草。回想西南政府时代的广州市,不胜凄怆。肥田木陪我到旅馆,稍坐。他告诉我,连日战事紧张,他夜间都要值勤,累得周身酸痛。最好是我提出要求,让他陪我去上海、南京和汉口。他乐得轻松,我也方便些。我说:“那好极了,我正想和你同行。”肥田木说:“松是松快,沿途有五成危险,你知道吗?”我问:“如何有五成危险?”他说:“这几日由广州飞往上海的飞机出去10架,海面上要打掉5架。你我是在途中被打掉,还是幸免,五分、五分,哈哈。”他哈哈,我也哈哈。这种笑,是无可奈何的苦笑。照我今天在街上看见的情形来讲,住在广州市内的人恐怕也命如悬丝,朝不保夕。不然,何以有空街出走的现象?
  只把周佛海私室的电话号码
  告诉我,要我自己去找
  等了四五日,肥田木才来,兴高采烈地对我说:“事情决定了,我们两人同行。先到上海尽情地玩几天。听说上海比广州平安得多。以后行止,听你的。”
  同肥田木飞到上海,果然繁华如故。我在上海东游西荡,会见许多湖南同乡,如唐蟒、罗宝、舒新城等,形形色色,过的日子,都还安逸。大家相见,你不知我在干什么,我不知你在干什么。罗宝本是桂系派在上海工作的人,他现在似乎什么都不管,只是玩乐。肥田木如脱缰之马,天天一个人出去玩,玩得乐不可支。晚上回窝,他不问我,我也不问他。玩了六七日,我提议要去南京,他同意,由上海坐火车到达南京,我算如愿以偿执行了徐瑞霖给我的使命。
  肥田木带我到一家5层楼的大旅馆。刚住下,他又嫌此处旅馆吃定食不方便,另找到一家小型平房旅馆,可以自由弄饭菜的地方。肥田木非常好贪口味,他过的生活,完全是公子哥儿的生活。我同他吃了两顿很讲究的日本饭菜。在上海时,有人告诉我,到南京会周佛海,须先通知储备银行的马处长,或经济委员会的秘书长彭希明。由此二人带路,方容易会到。我在旅馆打了好几次电话,才打通。彭希明是熟人,他转告马处长来接我。我们先到彭处,彭烟瘾极大,眼睛睁不开,死气沉沉。我想南京伪政府的要员,拿这等死人来充数,实是一幅绝妙的写真图。再想,彭希明少年时,曾是黄克强手下的一个斗士。华兴会初发起时,秘密会场就设在彭家。如何30多年的变迁,把一个斗士堕落到这种死相。克强先生有知,必会痛哭于地下。
  由此我又联想到自己。在别的爱国志士眼中看来,我是不是彭希明一类的人物呢?由人及己,不觉怆然。彭希明收拾烟铺,开始其吞云吐雾的功课。一连吸了五六口大烟,才睁开眼睛,问我从哪里来。我告诉他从广州来。他大约是烟瘾已得到相当满足了,精神兴奋地坐起来,急急问我:“广州这么远,你怎么来的?”我答:“乘飞机来的,真是远,飞也要两三天,才得到南京。”彭把眼睛闭上了,想了又想,然后说道:“是不是佛海约你来商量湖南的善后问题?”我答:“不是的,是我来找他。”彭又想了一想说:“你如此远道找他,必有要事,请先和我谈谈好吧?”
  我的使命不能和彭谈,但又不能当面拒绝他,只好转问:“你当不当经济委员会的家?”彭说:“当家要问小邹,你们湘西人,小圈圈紧得很。小邹是湘西人,又是佛海搞共产那一套时候的老搭档,他还是林伯渠的亲戚,你该认识吧?”提及小邹,我记起来了,他是林伯渠的亲戚,而且是托妻寄子的内亲。我说:“小邹吗?我认得。多年不见,我见他的时候,还是一个美少年啦,如今在做什么?”彭说:“小邹是经济委员会的代理委员长,红得很。你认识他,好办,我打电话把他找来就是。”
  电话打通,小邹打发汽车来接我到他家。小邹虽已不是少年,却还不像彭希明那样的死相。他含笑迎着我说:“一别20年,你也老了。”我说:“岂但老,而且差不多朽了。”邹书桌上陈列着一个大萝卜,一兜白菜。我仔细一看,是象牙雕制的。栩栩如生,真绝妙美术作品。我问:“这是哪里的出品?着色之妙,逼近真品。”邹笑说:“假如是真萝卜,真白菜,你欣赏不欣赏?”我说:“真的嘛,有口欣赏之。假的不能入口,哄哄眼睛而已。”邹慨然道:“我们南京是伪政府,我是一个伪官,你不远千里而来,欣赏什么?”
  我说:“正因为是伪,可以作美术品欣赏。”邹说:“这个美术品,真是天上少有,世界无双。一个政府,对外管不了国家大事,对内管不了自己的下属,你在哪里看到过这种稀奇的政府?这是一个绝妙的美术品哪。”
  我不好意思表示赞否,痴痴地望着对方一脸沮丧之色。他又说:“有人替南京政府题了几句词:京不如省,省不如厅,厅不如县,县不如社。你懂吗?”我说:“不懂。什么意思?”他说:“京官受制于日本军人,管不了省,完完全全一副空架子,所以不如省。至于省政府,有些地方,日本军人监视不到,他们还可作威作福,掌握一些地方武力,因此,他们比京官威风得多。然而省政府未必能管厅。厅长在其主管范围内,自搞一套,搞出一些油水,无人过问。他们未必能管县。县长在一县内,称王称霸,把地皮铲翻转来,也有充分的自由,然而他又不如社。”我问:“社是什么?”他说:“社是供销合作社。社控制物资,压价收购,高价卖出。对民众生活必需品,可以榨取5倍10倍的暴利。社干部个个发横财,比县长厅长阔多了。我们这个体制下的怪现象,是九州万国所无的。”
  我说:“你们既知道,为什么不改革一下?”他说:“你又糊涂了,不是早说明白,我们管不了吗?”我叹一口气,说道:“这真是象牙雕的白菜萝卜,无法下箸。”邹陪着我,东聊西扯,扯得没个收场。我掉转话头,向邹说:“我来找佛海扯一扯,请你代我通知他可否?”邹说:“你找佛海,为什么找彭希明?佛海的脾气,不愿别人知道他的来龙去脉。我告诉你打电话直接找他的方法。不要经过任何人,他才放心和你谈。”邹比彭高明得多,他不打听我找佛海做什么,只把佛海私室的电话码告诉我,要我自己去找。
  周佛海伸手相握,不吐一言,
  眼中泪水流注面颊
  电话打去,接话的不是周佛海,而是另一个人。约我等点把钟,再去通话。一等再等,一直等到下午4点钟,才打通。电话中是周佛海自己的声音,约我即刻上他家里去。小邹借车子,给我驰往周家,会见当时在南京的第三号要人周佛海。
  20多年不见,周佛海已由一个青年学生变为中老官僚。若在他处相逢,一定不认得了。不过一开口,还是乡音。辰州人在南京听到辰州话,格外亲切有味。周说:“早知道你由广州湾动身来了,何以这时才到?为何到上海,又迟迟许久?”我说:“广州上海不能不耽搁。你知道我来的目的吗?”周说:“我猜了很久,猜不定,还是请你明告吧。”我笑:“还是请你先猜一猜。”周说:“照你所由来的地方猜,那里是重庆工作的重点,你是不是带来了什么消息?然而又不像,你在广东逗留很久,到上海,又逗留很久。在上海你遍找湖南同乡,是不是日本人想拖你下水,做组织湖南政府的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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