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6年第10期

旧上海女记者的花边新闻

作者:谢美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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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海女记者形象和女记者事件
  
  社会上捧女记者的多了,无形中把女记者和交际花给搭上边,又确有些花瓶式的女记者混充其中,因此在这些花边新闻中,不少人对女记者始终抱有很深的成见。比如一则批评上海参议员杨抚生的花边新闻《杨抚生看中女记者》。杨抚生是当时上海鹤鸣鞋帽商店的老板,也是当时上海市的参议员之一。该文写道:据说杨抚生在1947年1月的市政会议上,只发了一句言:“一尺多长的美国皮鞋运到中国来有什么用?”那么他在会场上干什么呢?原来其每日在会场中别的不注意,独对一些“记者之花”们特别感兴趣。他常常找机会和她们搭讪,有人推测他的作用有二,一是为了想让她们为自己的商店做些宣传,至于二嘛,“则是既不可说,就不必说了”,对杨进行讽刺、调侃的同时也连带贬低了女记者的形象。有些花边新闻对女记者的贬低则是直截了当的,比如一则《谢宝珠情人》的花边新闻,作者就直截了当地写道:“老实说,像她这样打扮得珠光宝气的小姐做新闻记者,目的无非是做跳板而已。”怎么跳呢?无非是利用记者身份接近达官贵人,然后找个好对象,便可以功成身退,过贵夫人的生活了。但有时新闻对女记者的贬低可能是作者不经意的,如《女记者孙方中出洋》本是个中性的新闻报道,但作者却认为:“孙方中以女记者身份,活跃于京、沪、锡之间,引起了军、政、商界注意以后,好多人加以推测,认为这位女记者再红一些时候将发紫,紫了以后一定会博得贵人相助,而亲善,订立终身大事,果然在今日孙方中是宣告离开新闻界,准备去美国留学了。”在这些新闻中,作者大多认为记者对于女性而言只是一个找到好对象的跳板而已。
  对旧上海女记者来说,这些新闻尚不足为惧,毕竟只是小报杂志供人消遣的“乱谈”而已,看了一笑了之也就罢了,但如果是《中央日报》这样严肃的报纸对女记者的批评,可就不容轻视了。
  1946年7月23日《中央日报》(上海版)的副刊《文综》上发表了记者徐翊(徐开垒)的《女记者》一文,作者一开篇就写道:“可怜的中国,我们真不知道要为它悲哀,还是应该替它欢喜;在和我离开遥远的昔日,那时节所不曾有过的,现在她们出现了。”文中所谓的她们就是“上海女记者”。他竟然为了这些“无冕女皇”的出现而感叹起中国的可怜来了。作者表明,自己刚回到上海看到这些女记者时,本想敬颂这种新人物的产生,“可是日子一久,往昔所有的好心情,都已经为日子所付给我们的经验所破灭了,以至于无复有勇气为这些‘无冕女皇’称颂了”。那么究竟是怎样一种经验呢?作者在接下来的文字中描述得异常清楚,“当我们想起她,我们就只觉得除了一只花蝴蝶在空中乱穿乱飞一阵之外,别得就什么也没有了。”作者接着列举了这些“花蝴蝶”女记者的种种行为:她天天的工作就是会见名人,和参加招待会。在招待会上,她吃得很少,但有时也吃得很多,但无论怎样,迟到和早退,她是必然的。而这样矫揉造作无非是为了引人注意。访问名人时,那些名人,看到她卡片上娇滴滴的名字,照例是偷闲接见。缠了多时后,留影道别,于是第二天便能在报上看到注有“本报记者××与×××”字样的照片等等。总之“她从来不知道除了高楼大厦之外,还有其他产生新闻的地方。她只在名人之间跳动着,她的卡片像雪片一样在冷气间里飞舞”。作者对上海女记者的讽刺真是不留丝毫余地。
  此文一出后,颇有反响,还闹出一些不大不小的风波。该报只好于7月15日又刊了《关于女记者的题外话》,发表了女读者足征的《从读女记者想起》和徐翊的《答足征先生》,算是对女记者风波的回应。编辑也出来说:文艺只是文艺,无须把它看实,我们只要在其间有所会心,有所警惕。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连作者也不否认是“有感而发”。而足征女士却是一起笔就说道:读了女记者一文,“我难受得流泪了”。但她又说:后来躺在床上想了一阵子,我的情绪才冷静下来,认为“责人愈深,爱人愈明,这篇文章正是给我们女人,尤其是女记者们的一个警惕,一个暗示,至少他还谈了我们女人,所以我们还是应该表示感激的”。
  但那些被说成是“花蝴蝶”的女记者恐怕就没有这种阿Q似的精神了,况且是在《中央日报》这样严肃的大报上进行“讽刺”,那还了得?连徐翊的《答足征先生》都提到,许多女记者先生因了执著而打算联合提出抗议。当时的小报、杂志对这件事也有不少报道,称此报道一出后上海女记者群起而攻之,甚至秘密结社讨论对策,想找些报纸杂志写些正面报道挽救形象危机。但这种影响一旦造成,要想弥补可不是容易的事,连《中央日报》(南京版)妇女周刊的《南京的女记者》一文中都写道:有人说,上海的女记者,给人的印象是:玻璃装备,一天到晚,这边钻进,那边穿出,到了一个机关,没坐到10分钟,拿起皮包又要走,显得很忙似的,精劲很大,忍性儿太少,妩媚有余,活泼尚称不足。而南京的女记者,正如南京严肃朴素的城景,给人的印象像一个朝气蓬勃的女学生,合作,大方,正当地和男记者竞争。上海的女记者们对于这种评价和比较是不是觉得有点冤?还是击中了要害?
  此次小小事件之后,女记者的知名度反而提高了,各报纸杂志似乎也更为关注女记者的新闻了。《今报》的《女人圈》副刊还特地开辟了一个“女记者群像”专栏,专门介绍上海的女记者。此时的女记者都以正面形象出现,诸如“洪絮才一鸣惊人”、“谢宝珠最恨出风头”、“李青来枵腹从公”、“蒋蕴薇二三事”、“邵琼兼职侨申报”、“池廷熹小姐奔波忙”、“周绿云摄得一手好照片”之类,或者写一些生活琐事趣事,如“有人关心邵琼的瘦”、“姚芳藻双鞭失踪”、“严洵不爱玻璃提包”、“范思珍羞愧裸男图”等等。
  
  热闹到几时
  
  在记者前面加个“女”字以突出其性别,这本身就是男权社会的一个象征。但女记者作为走向街头的女性毕竟是社会的进步。起初由女性来跑外勤,主要是考虑到女性采访妇女新闻比较方便,因此她们一天到晚只在东家太太衙门里窜进,西家夫人公馆里穿出,打听一些开会、慰劳、保育之类的消息,跳不出太太、小姐、孩子的圈子。但由于女记者们本身的努力和修养,采访圈子逐渐扩大,采访能力也逐渐被社会所认可,记者成为女性自身解放和争取文化领地的一个重要职业。“要正确的使女性占有文化,创造文化,享受文化,第一必须要把握文化机关的新闻纸,必须要有女性当中的若干人去做这文化机关的工具,部分责任的工作者,在花瓶时代的现在,这是有着独立的精神和伟大的使命的”。旧上海的女记者们走出家门,走向街头,勇敢地和男人们竞争,显示了女性在新闻方面的才能。同时亦不忘自己的女儿身,爱好红装,穿着时髦,保留了上海女人追求时尚、突出女人味的特色,也因此而特别惹人注意,并且因鱼龙混杂、来源复杂等因素惹来不少非议和责难,亦博得了不少同情和赞许。
  这些花边新闻主要见于当时的综合性休闲刊物以及一些小报,如《东南风》、《上海滩》、《风光》、《大观园周报》、《今报》等。这几份刊物都创办于抗战胜利后,且都是以刊载上海地方的综合新闻为主,尤其是上海滩光怪陆离的各色新闻、趣事,揭露政界、影剧界、文化界名人奇闻轶事,或者对歌舞厅红舞女的或骂或捧,以及社会上各种畸形事态的描述,而女记者的花边新闻也成了其中的一个点缀。此外像《电声》、《一周间》、《七重天》、《大光》、《大光明》、《女性群像》、《中美周报》等也有一些关于女记者的报道。
  今人在翻阅这些故纸堆、玩味这些花边新闻,把这种历史当做一种消遣时,亦会不由得对那些在不正常的关注下依然“我行我素”、活跃在新闻岗位上的旧上海女记者喝一声好。随着这些刊物的消失,女记者的花边新闻似乎也渐渐消失了,而花边新闻的主角们也逐渐沉寂,新时代的女记者开始登上历史的舞台。
  责任编辑 杨小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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