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7年第5期

钱玄同其人其事

作者:张家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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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初,文学革命并没有引起多大的反响,尽管《新青年》主动挑战,而旧派学人却悄无声息,没有摆出接招的架势。这怎么行呢?可是,又怎么才能打破沉闷的局面呢?于是,钱玄同、刘半农双双演出一场“苦肉计”,钱玄同化名王敬轩,给《新青年》写了一封信,把自己装扮成顽固派,放出很多具有代表性的言论,攻击新文化运动。然后,刘半农再写《复王敬轩书》,对之进行逐条批驳。两封信同时刊于《新青年》。
  这下终于捅了马蜂窝,旧式文人纷纷致信声援“王敬轩”,并发泄对新文化的仇恨,正如郑振铎所说:“这面‘文学革命’的大旗的树立是完全出于旧文人们的意料之外的。他们始而漠然无所睹,继而鄙夷若不屑与辩,终而却不能不愤怒而诅咒着了。”“双簧”戏收到了效果,原先的冷清场面驱之而去,所引发的恰恰是钱玄同等所期待的“文学革命之反响”。
  这期间,他给陈独秀频繁去信,讨论文学革命的问题,言辞尤为激烈,认为陈独秀“力主推翻孔学,改革伦理”,“是救现在中国的唯一办法”。他认为,“欲废孔子,不得不先废汉文”,其理由是,汉字创造之初,我们本无所谓学问。只是诸子百家后,汉字才发挥了学术的作用。但是,自汉武帝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以后,所谓学问,便成了孔丘的一家之说。所谓四库全书,多是教忠教孝之书,“所谓史书,不是大民贼的家谱,就是小民贼的杀人放火的账簿”;还有什么“王道圣功,文以载道”,“关帝显圣,纯阳降坛,九天玄女,黎山老母的鬼话”。所以,他说:“2000年来用汉字写的书籍,无论哪一部,打开一看,不到半页,必有发昏做梦的话。此等书籍,若使知识正确,头脑清晰的人看了,自然不致堕其玄中;若令初学之童子读之,必至终身蒙其大害而不可救药。”
  他有意发起一个国语运动。1925年,他与刘半农、赵元任、黎锦熙、汪怡、林语堂等,共同讨论国语运动的问题。每周他们都要聚餐一次,大家轮流做主席,专谈“国语罗马字”问题。1935年9月,他在北京国语运动大会上发表演说,指出:“当现在这种乌烟瘴气的时候——‘学士大夫’们拼命开倒车的时候,忽然有这个‘国语运动大会’发生,这是极有意义的,极值得注意的,我说,这真是黑暗中放出来的一线光明!”他认为,国语运动是文学革命的第一步,它的口号应该是:“打倒古文!打倒汉字!打倒国粹!”
  早在1918年,他就在《新青年》发表文章说:“我对于一切学问事业,固然不‘保存国粹’,也无所谓‘输入欧化’,总之,趋向较合真理的去做。”他对国人的呼唤呐喊,就是要国人从蒙昧之中惊醒,再也不要故步自封、妄自尊大了。他说:
  适用现在世界的一切科学、哲学、文学、政治、道德,都是西洋人发明的,我们该虚心去学他,才是正办。若说科学是墨老爹(按:指墨子)发明的;哲学是我国固有的,无待外求;我国的文学既有《文选》,又有“八家”之世界之冠;周公作《周礼》是极好的政治;中国道德又是天下第一,那便是发昏做梦。请问如此好法,何以后有什么“甲午一败于东邻,庚子再败于八国”的把戏出现?何以还要讲什么“中学为体,西学为用”的说话;何以还要造船制械,用“以夷制夷”的办法?
  如此对“国粹”的批判,眼界之高远,胆略之豪迈,语气之激烈,深深地打动了有志振兴中华的读者的心。有读者投书《新青年》称赞:“钱玄同先生,我最佩服他,他是说话最有胆子的一个人。”
  
  鼓吹学子
  
  1918年,钱玄同与陈大齐在《新青年》上相互通信,就“保护眼珠与换回人眼”的话题,讨论中国的教育问题。陈大齐在信中形象地将旧文化譬之为臭粪,而“我们中国人苦于没有辨别力,不知道哪种是粪,哪种不是粪”,呼吁钱玄同用些心力,“编一部《粪谱》,……使我们同胞见了,也可以知道粪的所在”。陈大齐还讲了这样一个笑话:一个患有眼病的人,去看外科医生。那位外科医生说他的眼睛不干净,便拿出来洗一洗,然后放在院子里晒,没成想让从天而降的老鸦衔走了。这位医生很聪明,便给这个人换了狗眼,于是,从此以后,这个人香臭不分,把粪当做香喷喷的食物来吃。陈大齐说,“这个外科医生很是可恶”,恨不得人人都换上一只狗眼。所以,保护眼珠和换回人眼,“这真是中国社会上顶大的问题呢”?选钱玄同对此深有同感,指出,那些张口纲常名教、闭口祖宗之法的人,就是要“用这种亡国灭种的圈套来陷害青年”。他给陈大齐回信说:
  你说我们应该努力保护眼珠,努力去换回人眼来,这确是现在中国社会上顶大的问题,也是我们做这《新青年》杂志的惟一大目的。《新青年》出了将近30本,千言万语,一言以蔽之曰,保护眼珠,换回人眼而已。……自洪宪纪元,始如一个响霹雳震醒迷梦,始知国粹之万不可保存,粪之万不可不排泄,愿我可爱的支那青年做20世纪的文明人,做中华民国的新国民,撕毁19世纪以前的“脸谱”,……但想就着淘粪坑扬臭气的方面去做,能得“熏染未久的那班纯洁的青年掩住鼻子逃走”的多几个,那就欢喜不尽了。
  他热爱青年,关注青年的教育。1919年,他发表《施行教育不可迎合旧社会》,提醒全社会都“要以青年的前途为重”,帮助青年辨别什么是香,什么是臭,什么是美丽,什么是丑恶,热诚地指导青年去迎接新社会。他特别提出教育者的天道人心,那就是满腔热情地教育青年,而万不可敷衍于“乌烟瘴气”的旧社会,做那丧失天良的“贼夫人之子”的勾当。
  他毕生从事教育,可谓桃李满天下。可他对学生却从不端师道尊严的架子,一直都是春意融融,诲人不倦。他给学生写信,总以“先生”相称,而自己则谦称“弟”,于是,有些学生诧异起来,钱先生怎么称我为“先生”呀,是不是他不认我这个学生了。他知道后,又将“弟”改称为“兄”了。他的学生魏建功回忆,章太炎最后一次来北平时,钱玄同向太炎先生介绍:“这是魏建功,北京大学的同事。”这令魏建功十分感动,他知道,钱先生之所以这样做,正是在师传一种美德,那就是不要在学界自立门户,先生的伟大之处正在于“循循善诱”而“无拘牵墨碍”的引导后人。
  钱玄同常说这样的话:“我自己拼着牺牲,只救青年,只救孩子!”在新文化运动中,抱守国粹不放、诋毁文学革命的守旧派中,不仅有老一辈,也有年青的一代。他认为,老的顽固派必然要“拿青年来‘倒悬’”,如此头足倒立,本是一件很不舒服的事情,而悲哀之处在于,你去解救他,“他还用嘴咬我们的腿,用脚踢我们的手,大骂我们不该头向天,脚踏地,说非倒立不可呢?选”这些无知青年自以为“略读几篇唐宋古文”,便盲目地反对起文学革命。他不免担忧起来,“这班已暮气甚深、呻吟垂毙的青年,该用什么法子去救济他?”
  他再清楚不过了,青年消沉而又守旧的根子在于,其成长环境充斥着封建主义的毒素。1923年,有本《小说世界》甚为流行,这是本专给“拖辫子和缠小脚的人们消遣消遣”的杂志,他坚决反对青年去阅读这些杂志,因为,这些“消遣”的文章专以描写嫖赌、纳妾以及杀人不眨眼的侠客,而反对妇女剪发、生育限制、自由恋爱,专“在时间的轨道上开倒车”,给青年的身心和未来造成极深的毒害。事后,他在解释为什么如此批评《小说世界》时,曾这样语重心长地说:“我对于青年别的事情的拯救或者没有这能力,这劝他们别看坏书的警告我们是一定能做的。”
  正是因为如此,他才看出是死文字将青年引入冷寂的旧文学的冰窟窿,所以,他在情急之下喊出了“打倒古文!打倒汉字!打倒国粹”的口号。他可真是呕心沥血,硬是要将鲜灵活跳的青年,引入朝气蓬勃的新文学的康庄大道。他不仅仅是旧文化的破坏者,而且是新文化的创造者。还是在1918年,当他与陈大齐讨论“保护眼珠,换回人眼”时,便着手新教科书的编写。当时,全国小学教科书都是文言文,这一年,在北京召开的国语教科书编辑会议上,公推钱玄同为编辑主任,这是中国创编国语教科书之始。他尤为感奋,一年级第一册的国语课本,就是他与马裕藻、陈大齐合编,由徐悲鸿作插图。在他们所选编的教材中,有琅琅上口的民歌、情趣盎然的童话、生动感人的故事,而且,每个字旁都标有注音符号,可谓筚路蓝缕,革故鼎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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