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7年第5期

钱玄同其人其事

作者:张家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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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把中国的未来寄托于青年,唯恐社会上的恶浊环境浸染了纯洁无瑕的青年,他是这样教诲自己的孩子,希望他们对于社会要有改革的热忱,他说:
  你们将来学什么,我不包办代替,由你们自己去选择。但是一个人应该有科学的头脑,对于一切事物,应该用自己的理智去多分析,研究其真相,判断其是非、对错,然后定改革的措施。其次,对于古书要用历史的眼光去分析,这样对于制度的由来,文化的变迁才能弄明白,弄明了有两个好的结果:一是知道现在不适用的,在过去某时代是很需要的,这样便还它在历史上的价值;一是知道在前代很有价值的,到了现在,时代变了,早已成为僵尸了,无论它在历史上有怎样的大功效,今天总是要不得的。这样便不至于贻害今人。……时代是往前进的,你们学了知识技能就要去改造社会。
  
  性情中人
  
  钱玄同是个性情中人,为人率直而坦诚,为文峻急而狂傲,透着一股霸气。他和黄侃、鲁迅都是章太炎的学生,黄侃称他为“疯子”,鲁迅则说:“玄同之文,即颇汪洋,而少含蓄,使读者览之了然。”鲁迅的中国第一篇白话小说——《狂人日记》,便是在他的催促下写出来的。1936年10月19日,鲁迅病逝于上海。这时,鲁迅已成为左翼文学之魂,受到青年的爱戴和颂扬。钱玄同对此不以为然,发表文章指出,鲁迅“治学最为谨严”,“绝无好名之心”,“有极犀利的眼光,能抉发中国社会的痼疾”。同时,他又指出鲁迅的三点短处:多疑、轻信和迁怒。他担心鲁迅所提倡的“小品文”和“幽默”文学,容易将青年引导到“冷酷”和“颓废”的路上去。这就是钱玄同的独特个性,他和五四那代人中的陈独秀、胡适相似,评人论事,不挟私见,力求公允,所谓“爱而知其恶,恶而知其美”。
  1917年7月,他在《新青年》上看到胡适的白话新诗,便给予充分肯定,同时,又批评胡适的几首新诗,还没有完全摆脱旧文学的拘束,并说:“现在我们着手改革的初期,应当尽量用白话去作才是。”胡适是个很有雅量的人,且这些中肯的意见,都是胡适所乐于接受的,认为“此等诤言,最不易得”。自此,白话诗中再也不用文言了。后来,他们之间多次通信,讨论新诗,有人曾夸耀钱玄同是“一函推旧论,数札建新诗”。
  在新旧思想的冲突之中,他讨厌中年人的固执和专制,曾经偏激地说:“人到40就该死,不死也该枪毙。”言者无心,听者有意。1927年9月12日,在他满40周岁时,朋友们有意和他幽默了一把,纷纷写出讣号、挽联、挽诗,说他已届枪毙的年龄,准备在《语丝》上发刊一期《钱玄同先生成仁专号》,后来由于别的原因没有刊行。不过,第二年,他的朋友胡适还是没有忘记此事,特意作了首《亡友钱玄同先生成仁周年纪念歌》:
   该死的钱玄同,怎会至今未死!
   一生专杀古人,去岁轮着自己。
   可惜刀子不快,又嫌投水可耻。
   这样那样迟疑,过了九月十二。
   可惜我不在场,不能来监斩你。
   今年忽然来信,要做“成仁纪念”。
   这个倒也不难,请先读《封神传》。
   回家挖下一坑,好好睡在里面。
   用草盖在身上,脚前点灯一盏。
   草草再撒把米,瞒得阎王鬼判。
   瞒得四方学者,哀悼成仁大典。
   年年九月十二,处处念经拜忏。
   度你早早升天,免在地狱捣乱。
  他爱和友人“侃大山”,并留下许多有趣的掌故。每至讲课困倦,他便上好友家去谈天,山南海北,古今中外,云山雾罩,也不知疲倦,一坐就是好几个小时。他说自己是屁股生了根,挪不动脚步了,以后,凡是去朋友家聊天,他便称之为“生根”。他离家远,中餐多在小饭馆用,遇有与朋友谈论问题,时间往往不够用,于是,便和朋友去饭馆定“雅座”,边吃边聊,他称之为“雅”。如果在朋友家吃饭,他便笑着说,这是“骗饭吃”,或者说“某人赏饭吃”等。他爱访友谈天,可却从来不邀朋友到他家去,据黎锦熙先生回忆,与钱玄同的20年交往中,只去过他家一次。
  他的好友周作人评论他好走两个极端,言行“不免有些矛盾地方”。他自己对此也毫不讳言,他说自己是像梁任公那样,“以今日之我与昔日之我挑战”。1930年,他曾计划出版文集。可是,在搜集文章时,他自己犯起了难。因为,他早年复古,笃信古学,如今提倡新学,批判复古,这不是前后矛盾吗?于是,他又定了一个原则,新文化运动以前的文章,一概不收。然而,过不了几天,他又拍着桌子,敲打着所选文章,大叫起来:“简直都是废话,完全要不得!”他眼里容不得砂子,对人对事力求完美,这其中自然也包括他自己。
  毫无疑问,他是个新派人物,可是,其婚姻却是最具典型的旧式婚姻。1924年,夫人徐氏大病一场,走鬼门关闯了几个回合,生命虽然无虞,却落下了病恹恹的身体。他毫不嫌弃,尽力医治,亲自服侍,十年如一日。有朋友劝他纳妾,因为,一妻一妾在当时本是件很风光的事情,况且,他的家境也是能够接受的,但是,他却拒绝说:“《新青年》主张一夫一妻,岂有自己打自己嘴巴之理?”他从不作狭斜游,说如是那样,将对不起自己的学生。他一辈子没有交女朋友。有人问他何以如此,他说自己不喜看电影,难于奉陪,又不贯于给人家拿外套,自然不能取悦于女人。当然,他也感觉生活枯燥而乏于情趣,私下也向朋友诉苦,说自己有些“天鹅绒似的悲哀”。他和夫人也不是天天相敬如宾,也常有口角之争。这时,他便告诉朋友:“今天我又掉了车轮子。”这是古语“脱辐”二字的白话翻译,意为夫妻不合。尽管如此,他这一生于“夫妇”之伦,则是恪守不渝,始终如一。
  1937年,他病困沦陷的北平。他的学生魏建功南下之前,他给魏建功刻了一枚图章,文曰:“钱夏玄同”。这是他早年反清革命时的名字,此时重用,可见敌忾之意。日寇占领北平后,他拒绝与日本人见面,并向西北联大回来的北师大秘书说:“请转告诸交放心,钱某决不做汉奸!”
  国破山河碎,他的心情极其痛苦,多年的高血压病更是一日甚似一日。1939年1月17日,他终因脑溢血病逝北平。此时,他的同事、学生多已离开北平,所以后事办得比较冷清。到了5月5日,远在陕西城固的北平师范大学闻讯后,在西北联合大学内举行“钱玄同先生追悼大会”,又印刷出版了《钱玄同先生纪念集》,其中辑录的北平师大的祭文,可算是对他一生的最为精确的评价:
  呜呼先生,一代宗师;学出余杭,不囿藩篱。文字音韵,博采群规;金石甲骨,剖难析疑。不惟阐古,抑且开今;编《新青年》,满纸瑶林,作狮子吼,发海潮音;鼓吹学子,一扫阴沉;五四运动,赖有指针,文艺复兴,匪异人任。
  责任编辑 杨小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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