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7年第8期

孙犁与戏剧

作者:王德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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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在中国大戏院休息室开座谈,孙犁准备了一个发言提纲。他谈了对这个戏的印象,说得很缓和,也很真诚。并谈了对修改的意见,详细说明当时冀中区和白洋淀一带抗日战争的形势,人民斗争的特点,以及敌人对这一地区残酷“扫荡”的真实情况。
  大概是因为他讲的时间长了一些,别的人没有再讲什么,女书记作了一些指示,就散会了。
  后来孙犁才知道,昨天没有人讲话,并不是同意了他的意见。在以后只有创作组人员参加的讨论会上,原有成员开始提出了反对意见,并使他感到,这些反对意见,并不纯粹属于创作方面的,而是暗示:一、他们为这个剧本,已经付出了很长的时间和很大的精力,如果按照他的主张,他们的剧本就要从根本上推翻。二、不要夺取他们创作样板戏可能得到的功劳。三、孙犁是刚刚受过批判的人物,能算老几?
  对此,孙犁说:“我从事文艺工作已经有几十年。所谓名誉,所谓出风头,也算够了。这些年,所遭凌辱,正好与它们抵消。至于把我拉来写唱本,我也认为是修废利旧,并不感到委屈。因此,我对这些富于暗示性的意见,并不感到伤心,也不感到气愤。它使我明白了文艺创作的现状。使我奇怪的是,这个创作组,曾不只一次到白洋淀一带体验生活,进行访问,并从那里弄来一位当年的游击队长,长期参与他们的创作活动。为什么如此无视抗日战争的历史和现实呢?这些游击队长,战斗英雄,为什么不把当年的历史情况和自己的亲身经历,告诉他们呢?”
  后来孙犁才明白了个中原委:一些年轻人,一些“文艺革命战士”,只是一心要“革命”,一心创造样板,已经迷了心窍,是任何意见也听不进去的。
  让孙犁不明白的是,不知为了什么,军管人员在会上支持孙犁的工作。因此,剧本讨论仍继续进行。
  当年的剧本创作,与孙犁这个剧本的命运如出一辙,即风行所谓“集体创作”:每天大家坐在一起开会,今天你提一个方案,明天他提一个方案,互相抵消,一事无成。如是积年累月,写不出什么东西,也就不足为怪了。
  夏季的时候,孙犁随创作组到白洋淀去体验生活。整个剧团也去了,演出原有的剧本。随后又组织访问。因为剧本是女主角,所以访问了抗日战争时期的几位妇救会员,其中一位名叫曹真。孙犁说,那年曹真已经40多岁了。她在20岁时,和一个区干部订婚,家里常常掩护抗日人员。就在订婚那年冬季,敌人抓住了她的丈夫,在冰封的白洋淀上,砍去了他的头颅。曹真哭喊着跑去,收回丈夫的尸首掩埋后,她一如继往地做抗日工作。
  回到天津后,对剧本讨论了很久,还是没有结果。孙犁这时想出一个金蝉脱壳之计:自己写一个简单脚本,交上去,声明此外已无能为力了。他说:“我对京剧是外行,又从不礼拜甚至从不理睬那企图支配整个民族文化的‘样板戏’,剧团当然一字一句也没有采用我的剧本。”
  虽然孙犁写的这个“简单脚本”被弃之不用,但还是以文字的形式保留下来,并收入1982年花山文艺出版社出版的孙犁专著《琴和箫》一书中。
  笔者从80年代就认真拜读过孙犁写的这个他谦称为“简单脚本”的京剧剧本。剧名是《莲花淀》,共七场,简洁明快。人物很少,计有:三木(日军队长)、贾威(伪军队长)、贾六(伪军)、曹莲花(抗日区长)、曹小莲(儿童团长)、何大藕(村妇救会主任)、白老淀(抗属)。应该说,这是一个很好的本子。场次分明,结构严密,矛盾突出,人物个性鲜明,生活气息浓郁,用现在的话说,符合“三贴近”原则。尤其是主角曹莲花戏份很重,是个站得住的人物。套用传统戏的行当,生、旦、净、丑齐全——三木为净扮,贾威为小生(或老生)扮,贾六为丑扮,曹莲花为闺门旦扮,曹小莲为花旦扮,何大藕为老旦扮,白老淀为老生扮。可见,懂戏的孙犁在安排人物时已分开了行当。唱词写得通俗而优美,极富京剧唱词的韵味。尤其令人玩味是,剧本中“人物”的排序,不按“样板戏”先正面人物、后反面人物,正面人物中又先排主要英雄人物的“三突出”原则,而是按人物出场先后顺序排列,第一个即是日军队长三木。这在1972年写剧本时,没有非凡胆量是绝不可为的。
  责任编辑 齐玉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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