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2期

从内地居民逃港潮到港人北上定居潮

作者:刘明钢

字体: 【


  
  为数众多的内地群众偷渡外逃到香港,历来是广东的一个特殊问题。
  由于国内采取了一系列“左”的错误政策,加上3年困难时期和“文化大革命”10年经济发展缓慢,人民生活得不到应有的改善和提高,因此,广东曾连续发生群众偷渡外逃香港、澳门事件。据统计,从1954年至1978年,全省共发生偷渡外逃56.5万多人,逃出14.68万多人。为了遏制逃港风潮,广东全省在省委的统一领导下,动用了大量的人力、物力,持续不断地进行反偷渡斗争,但效果有限。在一些人看来,“逃港”似乎成了永远无法解开的死结。然而,自改革开放后,特别是1997年香港回归后,情况却在不知不觉中发生变化:内地居民“逃港”事件越来越少,而港人北上定居则悄然成为“潮流”。
  
  一
  
  自1954年后,严重的“逃港”事件有两次,第一次发生在1962年。
  进入60 年代以后,“大跃进”的恶果全面迸发。当时,珠三角一带的老百姓粮食短缺,纷纷致信香港亲友求助。然而,国内政府出于政治考虑,一度下令禁止邮包入境。人们没有饭吃,自然就寻思着往外跑,从某种意义上讲,偷渡完全是形势逼出来的。
  其时逢中英对立的“冷战”时期,香港经济起飞又缺乏大量劳力。因此港英当局从1961年3月开始实施了新身份证申请政策(俗称“抵垒政策”)。新政策规定,凡成功抵达市区而又具有工作能力的人都发给香港身份证,实际上变相地承认了非法移民的合法化。这个政策对于非法入境者来说无疑就是“大赦令”,助长了逃港风潮愈演愈烈。
  1962 年初,农历新年刚过,成群结队的内地居民开始非法越过陆路边境,进入香港。这些试图闯关的人,主要来自广东境内的广州、惠阳、东莞、南海、台山等地,也有从外省闻风跟来的,籍贯遍及12个省区。“逃港”的高潮发生在那年的5 月份,因此,当时的香港媒体有“五月大逃亡”之说。据记载,单是在5月16日那天,便有5000多人,由新界边界剪破铁丝网拥入香港。5 月下旬, 边境线重新封锁, 大规模闯关是不行了, 但偷渡活动并没有停止,而作为话题更是长盛不衰。广州的大街小巷到处都在谈偷渡, 谁个成功了, 那个失败了;该怎么准备, 如何行事;有何经验、教训等等, 总之, 可谈的东西甚多, 而且是半公开地谈, 无所顾忌地谈。
  当时在广东偷渡, 按方式可分走路、泅渡、坐船3种; 按路线, 则有东线、西线之别。从陆上偷渡要到达边界, 翻越铁丝网, 闯过禁区,而这一地带正是双方防卫的重点。内地这边有边防部队日夜巡逻,还有令人恐惧的警犬。香港那边沿铁丝网有公路, 每隔一段距离有探照灯, 不断扫视,后来铁丝网更装上先进的感应装置, 一触网就会被发现。总之陆路偷渡艰难又危险, 只有年轻人才有此勇气。
  泅渡,就是从海上游过去,这要水性好。虽说偷渡者一般都带有汽车轮胎,但大海中游泳危险很大,溺水身亡的事时有发生,于是有人就发明了在珠江里练兵。据老人们回忆,在那个时代的广州,群众常常自发去珠江中练习游泳,其目的就是为了在日后“逃港”中用得上。不少孩童从小便被家人灌输“好好练身体,日后去香港”之类的思想。
  陆上越“网”, 海上破浪, 毕竟是年轻人所为,中老年人、儿童妇女只有坐船之法了。坐船, 相对而言较安全, 但带有集团性质, 出了事问题较严重, 而且要付一笔不小的费用, 但为“逃港”也只有在所不惜了。
  当时对偷渡者打击制裁异常严厉。凡不经合法手续前往香港者,官方都视为“叛国投敌罪”,抓到就处以重刑;成功偷渡,其家属则会受到牵连,即使离婚划清界限,本人和子女的政治前途也是一片漆黑。然而逃港成功者在安定之后,给内地 亲戚寄来的花花绿绿的港钞,回乡探亲带回的大大小小的礼品,却让物质生活极度贫乏的内地民众羡慕不已,更勾起了他们铤而走险的欲望,于是,偷渡之风屡禁不止。大量群众通过各种方式拥向边境地区,冒着生命危险,偷越边界线前往香港。在深圳,还曾经出现偷渡人员殴打当地民兵、公安干警和边防部队战士,强冲边境等恶性案件。
  到了文革期间,“逃港”之风有增无减。一些饱受迫害的知识分子和知名人士也加入到偷渡行列。著名音乐家、中央音乐学院院长马思聪因饱受凌辱,铤而走险乘船逃离内地,偷渡到香港,然后秘密转道赴美国。 1967年1月19日全港报纸头版报道了这一消息。不久一场以广州知青为主体、长达10年的逃港浪潮拉开了序幕。这些被发配到穷乡僻野的知识青年,物质生活与精神生活都极度贫困,他们不堪忍受重体力劳动与离乡背井的苦楚,便不顾一切地扑向香港。成功者毕竟是少数,多数被逮住或者被港方发现遣返,押送到各地的收容所,劳教几个月再通知单位或家属领人。收容劳教的人实在太多了,广州市沙河收容所每天出入就有上百人,全是些20岁上下“要钱没有、要命有一条”的知青,其中还有偷渡七八次的惯犯。当局拿他们也没办法,只能关上几天,剃个光头放人。
  
  
  二
  
  第二次严重的“逃港”时间发生在文革刚刚结束的1976 年至1980年,前后有4年时间。
  20世纪70年代末期,随着“文化大革命”的结束,中国的老百姓从极端的政治高压下解脱出来。在沿海一带,人们通过境外的亲朋好友接触了更多的信息,加上阶级斗争的枷锁开始松懈,一种前所未有的躁动在民间浮现出来。从1976 年开始,“逃港”的恶性事件和人数逐年大幅度增加,并于在1978年、1979年达到高潮。
  与文革期间相比,此时“逃港”的群体更为广泛,不少普通市民、基层干部,甚至一些十多岁的中学生都加入了这个队伍。在珠三角很多地方,“偷渡”更是成为公开的秘密。哪家有人“偷渡”成功,家人不仅不避嫌,反而会在外人面前炫耀,更有好事者会大摆筵席,大放鞭炮,以示庆祝。番禺县的沙湾大队,还出现了以生产队长为首、党支部书记和治保主任全部参与的偷渡事件,他们乘船外逃之时,竟还有数十名村民到海边饯行。惠阳县的澳头公社新村渔业大队,一共才560 多人,短短几个月就有112人偷渡成功,大队党支部的6名支部成员,除一名妇女委员外,其余5 名都偷渡去了香港。由于“逃港”人员动辄数十人上百人一伙,因此,在偷渡遭遇阻碍或是无望之时,急红了眼的偷渡者,往往便会强行组织闯关,有的还抢夺边防人员的枪支,攻击任何阻止他们偷渡的人。
  此次的“逃港”风潮越闹越大,引起了中共中央的高度关注。高层震惊,广东省委赶紧从各地抽调万余名官兵到宝安,同时在铁路、公路沿线的东莞石龙、宝安龙岗等通往边境的交通要道和前沿主要地段,设立堵截收容站,堵截收容逃港人员。
  大批群众偷渡外逃,给收容遣送工作带来了极大的困难。1979年1月至6月,深圳收容站收容人数便超过10万人(包括港英当局送回的),比1978年全年收容总数增加了一倍。深圳收容站原设计日收容量只有600人,东莞樟木头收容站日收容量也只有400人。而收容人数最高的一天,樟木头收容站达到3900多人,深圳收容站达到2500多人。致使收容站严重超员,拥挤不堪,生活设施无法适应,卫生条件也极为糟糕。
  与此同时,由于香港的工业化高潮接近尾声,劳动力需求开始回落,加上大量的非法移民进来以后,又产生诸多社会问题,特别是陡然增加的既无工作、又无生活来源的“偷渡客”,给香港的治安带来诸多麻烦,因此,港英当局也不得不严阵以待。他们在边境一线成立了“军警联合指挥部”,出动了部队、直升飞机和军舰昼夜巡逻,并宣布取消实行多年的“抵垒政策”,转为实行“即捕即解”。1979年1月至6月初,香港方面遣送回的偷渡客就有3.3万多人,为过去4年多来遣送人数的3倍,有时一天就送回1000多人。
  

[2] [3]

部编版语文 免费提供大量在线阅读服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