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吗?” “还能有谁陪他?除了鬼。” “但我想阿炳到桑园里过夜,除了睡觉,可能还有一个原因。” 三爸问:“什么原因?” 安在天:“有个成语叫做‘魑魅魍魉’,哪个字都少不了个‘鬼’字,而鬼在《聊斋》里只有晚上才出现,天亮前就逃之夭夭。所以,晚上好人睡觉,坏人出动。天当房,地当床,夜就是好人当然的被子,也是坏人作恶的屏障。阿炳之所以躲到桑园,也是不想或不忍心知道那么多人世间的罪恶。我们是眼不见,他是耳不闻,心不烦。“ 三爸笑了,说:“安同志说的,有那么一点道理。” 有一个小茅屋沿河而扎,面向河水,背向桑树林。从小茅屋背后绕过去的,先看见的是河面和滩地。这一片河面开阔,河滩平缓,远远的,岸边还搁浅着一条小船。 小茅屋门前有一小片空地,地上散落着一堆桑树杆,阿炳折着,将它们依墙晒好,一边在跟一个陌生人说话。此人穿得像工人,不时东张西望的,尽管衣服换了,还是能让人想起谋害罗山的那个“灰长衫”。这会儿,他正在诱骗阿炳跟他走。 阿炳说:“昨天来的是安同志,你不是安同志,你是新同志……” “灰长衫”:“是,我昨天没来……我是安同志的同志刘同志,是他派我来接你走的。” “安同志呢?” “他在船上等你,就在那边,不远。” “灰长衫”从阿炳手上拿掉桑树杆,要扶他走。 阿炳犹豫着:“我去跟妈说一声儿。” “我已经跟你妈说了。” “我妈同意我走?” “同意。你妈说……安同志是个好人,她放心。走吧,阿炳。” 阿炳走了两步,想起了什么:“等一等……” “还等什么?” “带上一捆柴火,我妈要烧饭的,我不能让我妈烧不了饭……” “想不到阿炳还是个孝子呢!来,我帮你,我们抓紧时间。” “灰长衫”弯腰去拿桑树杆,无意间从口袋里掉出一个打火机。 阿炳忽然惊喜地叫道:“三爸来了!还有安同志……”原来他又“听见”了 。 “灰长衫”一听,丢掉桑树杆,摸出枪来。 安在天三人继续走,地上有一根枯的桑树杆,三爸上去拣了。 三爸:“这个阿炳要的,他每天都要带一捆桑树杆回家,这是他们母子俩每天烧饭必需的柴火,也是阿炳能为他妈唯一能做的一件事。” 小茅屋边,阿炳扶着拐杖,愣在那里。“灰长衫”已经不见了。 安在天三人从屋后绕过来。 三爸:“阿炳今天起的早,是知道安同志要接你走了?” 阿炳:“安同志刚才在船上……” 阿炳其实是在陈述“灰长衫”的话,但安在天并不知情,把它当作问话,答道:“对,我刚下船。阿炳,我想接你去我们单位工作,你同意吗?” 阿炳:“我妈不是同意了吗?” 三爸:“那我们就走吧。” 枪口从桑树叶间伸了出来,黑洞洞的…… 安在天和三爸去搀扶阿炳,金鲁生忽然挡在了他们的前面,拔出枪来,他的脚正好踩住了那个打火机。 桑树叶间的枪口“倏”地收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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