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院长问:“去哪儿?” “去找丁机要员,她当班。” “我不想见她,她又不是特务电台!” 安在天显然是有备而来,丁姨告诉铁院长说:“你记不记得那个康巴人,扎西达达,我们长征时候的炊事员?” 铁院长白了她一眼:“我怎么会记得,你参加长征的时候,老子受伤在南方大山里跟国民党兜圈子呢!” “他整天背一口大锅,像个乌龟,我们都喊他‘抓起乌龟’。我们都是重装的人,他背锅扛粮,我们背机器,总是走在一起。每到一个地方,他埋锅烧饭,我们开机工作。后来熟了,他没事时就凑到机器旁看热闹。有一天,跟的国民党电台跑了,我们都聚在机器周围满头大汗地找,他也跟着急。电台一部接一部转出来,我们一个一个信号地听,后来出来了一个信号,不到半分钟,我们还在分辨,他就叫了起来‘就是它,就是它’,还真就是它了!” 安在天:“他其实并不懂这个?” 丁姨:“他连汉语都不大会说,他就是耳朵好,可惜后来牺牲了。” 铁院长问:“他有孩子吗?” “死的时候刚二十,婚都没结,哪来孩子!” 铁院长又问:“他有什么亲人?” “不知道。就是知道,有,也找不到。他是康巴人,四海为家的。” 铁院长发火了,说:“那你叨叨半天干吗?” 安在天:“丁机要员是用这个故事提醒你,我们现在需要这种天生有三只耳朵的神人。在找人时不妨打开思路,走出圈子,到社会上、到民间去找像扎西达达这样的奇人。世间什么奇人都有,扎西达达也不会只有一个。” 铁院长:“这种人可遇不可求,找,去哪里找?找这样的人,比找失踪的电台还困难!找电台是大海捞针,找人有可能海里本来就没有针。” 丁姨突然冒出一句:“我想起一个人来……” 安在天问:“谁?” “一个像扎西达达一样有三只耳朵的人。” 丁姨当时就给华主任打去电话,华主任一下子就想起来了,说:“小丁,你说的是罗三耳?” 随着一声汽笛的鸣叫,火车开走了,一切重新清寂下来。 独眼老头假装还在拾垃圾,看着远去的火车…… 在列车上的软卧包厢里,安在天摆弄一台收音机,里面放着一首闽南歌曲: 啥格花开节节高,芝麻花开节节高;啥格花开像腰刀,蚕豆花开像腰刀;啥格花开青草里,荠蕃花开青草里;啥格花开南河梢,萝卜花开南河梢…… 在当时的人听来,这完全是一个妖里妖气的声音。金鲁生推门进来,听着那嗲嗲的女声,皱起眉头。 安在天:“听不惯?” 金鲁生:“像香脂的味道。” 安在天笑了:“我不是在听靡靡之音,这是‘美蒋特务广播电台’,台湾经常通过这种方式,对潜伏在大陆的特务发号施令,频率是公开的,普通收音机都能收得到,但上面说的暗语,一般人听不懂。当然,特务、还有我听得懂。” 金鲁生像没听安在天说话,手上不离那个黑皮包,从怀里掏出酒壶。安在天想泡茶,发现热水瓶是空的,他拉开门,准备出去打水。金鲁生站了起来,又拉上了门。 安在天晃了晃手中的热水瓶说:“我去打开水。” 金鲁生接过热水瓶,放下:“这不是你干的事。” 安在天没有领会对方的意思,以为是对他客气,也客气地说:“这点活儿,累不着。”说着又要去拿热水瓶。 金鲁生拦住他,严肃地:“安副处长,请记住,我负责你的安全,一路上你要听我的。” 安在天反应过来,尴尬地说:“好好,我听你的。” “听我的,就坐下来。” 安在天坐下来,看着对方,笑了。 金鲁生戴一顶毡帽,穿着西服,打扮得像个生意人。 金鲁生:“看我不像是不是?我是工农干部,可这一路上,我就是你的老板,你叫我金老板,是负责接待我的政府工作人员,我叫你安同志……” 安在天为证明他记住了,叫了一声:“是,金老板。” 金鲁生也坐下来,继续说:“你要记住,你是701核心部门的领导,美蒋特务的名单上,还有对方JOG电台的广播里都有你的明码标价。这趟火车上肯定有特务,哪趟火车都有。县城火车站上,那个独眼老头就很可疑。” 安在天附和道:“据说老蒋现在经常派飞机往这边空投特务。” “空投,偷渡,还有像我这样,打着华侨身份来报效祖国的,什么名堂都有。加上以前一直潜伏的,都冒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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