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水已经无法遏制地流下来。

　　父亲身边的女子，显然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指责吓到了。她说，我想，你误会了。

　　——误会什么？我都亲眼看到了。就是你，勾引我爸爸。破坏我的家——

　　——父亲已经给了她一巴掌。穆夏捂着自己的脸，那上面刚刚落下过母亲的巴掌。炽烈的疼痛再也忍受不住。她站不住身体，慢慢蹲下来，把头埋到膝盖上。就在前一刻，她正为自己的坚强而感到自豪。然而这一刻，内心的坚强终于崩溃。

　　沉河上前拉起她的手，飞快离开。他不知道继续下去会发生什么样的情况。

　　他们回去。

　　穆夏在车上一直扑在他的怀里哭泣。哭得非常伤心，差点晕厥过去。

　　沉河，我真的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沉河用力地搂紧穆夏。他的眼睛直直地看着地板。

　　下车后，他们在街上肆无忌惮地走路。手拉手。因为已经无所顾及。穆夏说，沉河，拉紧我。她变得极度缺乏安全感。内心涌现出无比巨大的绝望。沉河紧紧牵着她的手，他听到自己沉重的呼吸声。

　　一直到晚上，他们都没有回学校。沉河带她去他唱歌的酒吧。他只熟悉那里，无别处可去。沉河只在周末两个晚上唱歌。老板见到他有些惊讶。寒暄几句，看出了他和他身边这个女孩的异样，但没在意，一会就出去了。

　　他们喝酒。要了青啤，一杯接一杯地喝。都不会喝酒。很快就醉了。穆夏趴在桌上，一直哭泣。含糊地说话。沉河模糊中去抓她的手，他说，穆夏，你没事吧。

　　不要碰我。穆夏突然大声叫起来。把周围的人吓了一跳。

　　沉河有些清醒过来。他说，是我啊。你怎么了？

　　穆夏哭着站起来，她说，你是谁？我不认识你。连爸爸妈妈都不要我了，你又是谁，不要来管我。

　　沉河明白她已经醉了。只有迁就她——穆夏，来，不要闹了。我们回去吧。

　　沉河试着站起来，但他的酒劲没有过，摇摇晃晃，站不稳。他去拉穆夏的手，却被她一把推开。

　　她说，我不要你管。我不走。

　　她突然大口大口地呕吐起来。满地肮脏。

　　这里的服务员和沉河相熟。他们过来问沉河。沉河说，她是我一个朋友，喝醉了。麻烦你们帮忙送她回学校。

　　穆夏挣扎着说，我不回学校。我哪里都不想去。我不走。

　　沉河只好哄她，穆夏，听话，我们先出去再说。

　　穆夏没有说话。她渐渐有些疲惫。两个服务员扶着她往外走。沉河有些踉跄地跟在他们身后。

　　已经深夜。街上行人稀少。穆夏在酒吧门口挣扎地，慢慢坐下。嘴里重复地说着，我不回学校。我不要回去。她对他们的拉扯非常反感，反应极大——你们都不要碰我。她对他们喊。于是，沉河只好让他们先进去。他一个人照顾穆夏。

　　服务员回去之前对沉河说，这么晚了，你们要小心一点。早点回去。附近常常会有各种流氓出现。要注意一下。

　　沉河说，我会小心的。

　　在穆夏渐渐平息下来之后，沉河终于拉起她的手。她全身颤抖，哭泣并未停止。他轻声地对她说，来，穆夏，我们回去。

　　我们回哪里去？

　　先回学校吧。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好吗？

　　我不想回去——这个时候穆夏起身就跑。醉意未消。她的身体在街上跌跌撞撞。她差点撞上一辆出租车。司机对她咒骂了一声，马上消失在黑夜中。沉河赶紧追上去扶住穆夏。

　　我不回学校。我求求你，别带我回学校。去哪里都行，就是不要回去。

　　沉河只得由她。他拉紧穆夏的手，沿着街缓慢行走。不说话。这是一条比较僻静的街。从酒吧出来，世界一下子安静许多。沉河暗中注意着穆夏的反应。她只是一直低着头，什么也没说。沉河明白，今天的事，穆夏深受打击。他叹息，穆夏还是一个未长大的小孩，从未遭遇如此的打击。她从来都是脆弱的，从以前的每次考试，一直到现在。就在早上，她的母亲突然出现，并对她大声责骂，穆夏突然觉得天旋地转。有很多的人。都是认识的同学。他们的眼神各异，包含了各种复杂意味。那时候，她内心的自卑到了无可遏制的地步。多么希望有人可以来帮她。带她离开。她的脚已经无法动弹。直到后来，在隔壁看书的沉河听到风声出来。他看出了她的意思，于是拉上她的手，飞快地，逃离这里。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