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别离
那年,乔乔考上了哥伦比亚大学。
收到录取通知书那天,姨妈破例地召集了管家、女仆、司机、厨师以及那名专门养犬护院的黑人,共进晚餐,为乔乔庆贺。
乔乔也饮了些红酒。那是她第一次沾酒。晚餐后,乔乔要哥哥教她游泳。那一年她还不会游泳。
她在池中接连呛了几口水,不停地咳嗽,看样子有点呛懵了。乔祺这才明白,自己教乐器还行,教别人游泳则太笨了。他怀着自责的心情将乔乔抱上岸,正巧乔乔的姨妈也来游泳,见乔祺横抱着乔乔,而乔乔软弱无力地用双臂搂住他脖子,一副很喜欢被那么抱着的样子。
姨妈训道:“乔乔,多大了?”她的话使乔乔顿时怀念起了以前的生活,在坡底村那个家里的生活;怀念起了虽不是亲父亲,却比亲父亲还疼爱自己的那一位当过村长的父亲;怀念起了自己和“大哥哥”从前那一种使她快乐的关系……
而那一种关系正在变,变得快乐少了,拘束多了。
因为是在美国,不是在坡底村。
因为是在有管家、有女仆的别墅住宅里,不是在那个自己所熟悉的是农家小院的家里。
还因为有了个分明一心要对她实行彻底改造计划的姨妈。
乔祺替乔乔解释:“她呛水了。”
姨妈的脸一沉,有些生气地说:“还能走不能走?能走就自己走回房间去,我看不惯你们这种黏黏糊糊的样子。”
乔乔哧溜一下泥鳅似地从乔祺身上滑落,将头一低,跑入了别墅。
乔祺不满地对乔乔的姨妈说:“今天是她最近一段时间以来最高兴的一天,你何必呢?”
乔乔的姨妈说:“你看你不抱她,她不是自己也能回房间吗?你又何必呢?”
她说完,转身要离开乔祺。
乔祺一把握住她手腕,也将脸一沉,气恼地说:“你什么意思?”
“放肆!”她用另一只手使劲甩开了乔祺的手,瞪了他几秒钟,扑通一声跃入池中……
几天后,乔祺态度坚决地离开了美国———乔乔的姨妈托故没去机场送他,只乔乔自己去送的。
当乔祺快要进入检票口时,听到乔乔叫了一声:“哥!”
他一回头,见乔乔在流泪。他又十分不忍地回到了她身旁。
乔乔一下子扑到他怀里,紧紧搂住他腰,哭着说:“哥,我舍不得让你离开我……”
乔祺他是不太习惯在公开场合被乔乔那么依恋着了。
他一狠心又推开了乔乔,教诲地说:“乔乔,你一定要明白,你的家,今后在美国了,不在坡底村了。你最亲的亲人,今后是你的姨妈了,不再是我了。今后你要学会讨姨妈喜欢,而不要这么依恋于我!”
他还想多说几句,又觉得该说的话已经都说了,再没什么别的话可说了;猛转身,头也不回地大步走入了检票口。
当飞机起飞时,乔祺眼中也流下了泪水。他如同一位母亲,不得不将唯一的孩子遗弃在了异国……
半年后,乔乔“病”了。乔祺第二次飞往美国。
乔乔和姨妈一块儿去洛杉矶机场接他。她又长高了一些,头发剪得很薄、很短。
当着姨妈的面,乔乔欲前不能,似乎对乔祺感到陌生了。
姨妈将她轻轻向乔祺推了一下,并说:“看你这是怎么了?该亲热的时候反而不亲热了!”
乔乔这才与乔祺拥抱了一下,拥抱得有几分不好意思。
在车上,姨妈一边开车一边说:“乔祺,放心,乔乔好着呢,一点病也没有。她是太想你了,所以我只得再次把你请来,要不怕她都没心思好好学习了!”
她似乎早已将自己与乔祺之间小小的不愉快忘得一干二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