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求爱
乔乔成为哥伦比亚大学西方文艺史系研究生那一年,乔祺第三次去美国。
有一天是乔乔姨妈的生日。那一天是星期三。在大学里的乔乔,没法赶回来陪姨妈过生日。
那天上午九点多,乔乔姨妈起床后,穿着睡衣,照例先到院子里去散步。这一种习惯,是自从她的生活里出现了乔乔和乔祺才培养起来的。
她一走出别墅,在台阶上愣住了———但见迎阶坐着两排少男少女,有白皮肤的孩子,有黑皮肤的孩子,还有混血儿———想必都是乔祺教过的弟子们。他们怀中手中各有中西乐器,俨然是一支小小的乐队。乔祺呢,也不知从哪儿搞了一套燕尾服,浓密的卷发上还抹了摩丝,定了发型。
他那双长长的手臂平行伸展开来,接着缓缓挥舞,于是中西乐器齐奏《祝你生日快乐》。
站在台阶上的诧异女人,渐渐笑了。笑容特别优美。那一时刻,“女人四十一枝花”这一句话,体现在她身上绝对是真实的。
她说:“乔祺,你使我很快乐。”他说:“乔乔不在,我应该的。”
用午餐时,乔祺陪乔乔的姨妈饮光了一瓶葡萄酒。起先,乔祺预感到她会过量的,但一想是她的生日,没好意思劝阻。等到发现一瓶葡萄酒饮光了,他才觉得自己也有点儿过量了。
她看起来已经不能自己迈上楼梯去了,他只得挽扶着她到卧室。
在她卧室的门前,乔祺停住了脚步,从她臂弯里抽出了他的手臂。
她却说:“怎么,怕我的卧室里藏着个妖精活吃了你呀?”
说罢,拉住他一只手,将他牵进了她的卧室。
一进卧室,她似乎站不稳,身子摇晃了一下。
乔祺赶紧扶了她一下。她顺势偎在了乔祺怀里。
她喃喃地以柔情似水的语调说:“乔祺,别再回中国了,留在美国吧!留下来陪我!虽然,我不能和你结婚,但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我保证,我会使你的人生从此无忧无虑……”
乔祺猛地将她推开了。他那苍白的脸顿时窘红了。他说:“你醉了!”
她却第二次扑到他怀里,紧紧搂抱住他,用甜蜜的语调央求:“乔祺,我需要你!就在今天中午,我想拥有你!”她的话说得又甜蜜又快。
乔祺第二次将她推开并不容易。他对她低声说出两个字:“可耻!”而他脸上立刻挨了一记耳光。
她朝房门一指,悻悻地说:“滚!不识抬举!”
星期四上午,当她醒来时,女管家告诉她,乔祺正在收拾东西,要回中国。她匆匆奔向乔祺的房间,在门口碰到乔祺拎着皮箱走出来。
她红着脸向他道歉。
他却面无表情地说:“但是我想,我确实应该滚了。”他说完,从她面前大步迈过,走下了楼梯。
当他走在院子里时,听到她在阳台上大声叫他:“乔祺!”
他站住了,然而没有回头望她。
乔乔从此失去了她的大哥哥。用一种惯常的说法那就是———乔祺似乎从世界上蒸发了。那一年手机还没有现在这么普及。乔祺坡底村那个家里,也未安装电话。乔乔想与哥哥联系上的方式,只能是古老的跨国书信。一封、两封、三封、十封、二十封,皆如泥牛入海,有去无回……
乔乔大病一场。姨妈看在眼里,疼在心中。
但是,为了维护自己在乔乔面前的脆薄的自尊心,她一直没有勇气说出“大哥哥”究竟是为什么不辞而别就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