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个匈奴 第六章(2)
“密斯赵”在讲的同时,她哭了。女人的哭泣最令人怜悯,何况杨作新是个软心肠的人,于是他掏出手绢,给这位女同胞拭泪。正像电影中所说的那样,在拭泪的同时,“密斯赵”支持不住,倒进了他的怀里。开始,他还用手想将她推开,但是,她撒娇似的紧紧地掰住了他的肩膀,没奈何,杨作新只好将她抱紧。“原来城里女人的腰身这么绵软,胸部像安了一个弹簧一样,轻轻一撞,便有两团热辣、软乎的东西,吸住了你的力量。”杨作新想。
杨作新没有回家,也没有给家里回信,而灯草儿的情况如何,杨干大也没有再来信说。这时杨作新受杜先生的委托,作为肤施市的代表,前往省城参加省第一次农民代表大会,灯草儿的事儿,便忘到了脑后。后来听人说,灯草儿那次生产,小月了,孩子没有落下,杨作新听了,非但没有痛苦,反而觉得轻松了一些。
那“密斯赵”是个任性惯了的娇小姐,认定了杨作新,非要从那个没见面的仇人那里,把这个心上人抢过来不可。她和杨作新出出进进校园,有时还请他到家中吃饭。双方关系亲密,自然引起了城里和学校里的一些议论。“密斯赵”听了,觉得自己也成了大家注意的人物,心中颇为得意,更加穷追不舍,如影随形。“密斯赵”的父亲赵半城,原来并不赞同女儿的想法,后来见革命的气势越闹越大,这杨作新通过几次接触,虽说是贫寒出身,但是谈吐不凡,是个前途不可限量的角色,加之,杨作新去了趟省城,回来又是演讲,又是报告,这“赵半城”见了,心中也有几分得意。于是慨然应允,只是,杨作新要娶他的女儿,须得先写个“休书”,将乡下的妻子,休了才好,他不能让自己的掌上明珠,去给人家做二房,让肤施城里,左邻右舍笑话。
“这事好办!”“密斯赵”说,事情全包在她一人身上了。从此整天在杨作新身边吹风,并且使出女人的种种小伎俩儿,一会儿温柔似水,一会儿冷若冰霜,使得杨作新不得不束手就范。终于有一天,杨作新长叹一声,说道:“委屈你了,灯草儿!”遂拿起笔来,蘸饱墨汁,写下一封“休书”。“休书”送出之日,“密斯赵”便和杨作新,举行了“订婚”典礼,说好毕业之后,正式完婚。
说话间到了一九二七年,也就是杨作新中学毕业的那一年。这一年,是中国二十世纪史上一个重要年份。杜先生先前忧虑的不幸变成了现实。这一切都是通过一个叫蒋介石的人来完成的。国共合作破裂,蒋介石一夜之间,抹下面孔,反目为仇,开始在国共合作的所有地方,对中国共产党人,大肆杀戮。
时局变化得这样快,快得令人瞠且结舌。腥风血雨自然也飘到了肤施城。消息传来,肤施城里,人心浮动,街道里一刹那间冷落了起来。那时,虽然国民政府,名义上在全国实行着统治,但是各地的小军阀,听则听,不听则不听,都有一定的独立性。因此,当时统治陕北的军阀,按兵不动,坐观时局变化。省立肤施中学,照常上课,学生们准备毕业;只是当初的红火热闹景象,一去不复返了。杜先生衣冠周正,每天倒背着双手,沉默不语,在校园里转来转去。平日那些出头露面多些的共产党活跃分子,也人人自危,知道有事情要发生,但不知道在哪一天发生。
有一天,“密斯赵”的父亲“赵半城”,推说有病,让女儿请个假,回家陪他。杨作新见未婚妻没有来上课,问过老师,知道“赵半城”病了。于是中午吃过饭后,买了点糕点,来到赵家探望。自从时局发生变化后,“赵半城”对杨作新的态度明显地冷淡下来,杨作新如此乖巧的人,如何不会有所觉察,只是时局变化后,那“密斯赵”小姐,倒是慷慨悲凉,说道“投身革命即为家”,可惜历史不给她一个机会,要么她学学秋瑾女侠,写上一幅“秋风秋雨愁煞人”的条幅留给后世,从而让自己进入青史,让自己的遗言进教科书。杨作新听了,觉得这虽然是大话,可是此时此境,这大话也毕竟令人感到可爱,所以这次去赵家,不是为了丈人,是为了未婚妻。
来到赵家门口,只见大门紧关着,杨作新有点诧异。敲开门,见“赵半城”好好的,端坐在太师椅上,并没有半点有病的迹象,而“密斯赵”小姐,趴在那张八仙桌上,眼泪汪汪的,好像刚刚哭过。杨作新更感诧异,正要动问,只听学校方向,砰砰啪啪响起了枪声。
听到枪声,杨作新明白了大半,“这些龟儿子,他们下手了!”杨作新骂道。骂完,他放下糕点,车转身子,就要回学校去。“密斯赵”见杨作新要走,也跑过来拉住杨作新的手,要和他一起走。
“你给我回来!”赵半城吼道。“这次通缉的人中,第一位是杜校长。第二个就是你,你知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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