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是上古猛兽,怎愿托佑于他人羽翼之下?飞离焦黑悬崖不久,饕餮就挣脱了小白笼住它的光团,自行在万里长空中飞行,如一团黑云,在淡淡的星光下逆风穿行,铜铃大小的四只眼睛半睁半阖,似醒亦似睡,飞得自在无比,也毋须分辨方向,只是不疾不徐地飞在鬼厉小白边上。或许就是这种样子,自南疆到中原,这狰狞异兽曾跟在兽神身边飞过了万千的土地,飞过了无数年的光阴。只是世事流转间,苍海亦会成桑田,除却天与地,有谁亘古不变?饕餮尚在,而兽神已殁,饕餮一颗兽心里,不知是否也如人般会生出离别的悲伤。
小灰也自吱吱叫着,自小白手中凌空一窜,跳上饕餮宽阔的肩头,猴爪拍拍饕餮的巨头,长长的猴尾轻轻缠上了它的脖子,咧起猴嘴对饕餮笑笑叫叫,而后又看看鬼厉和小白,吱吱叫了两声,便在饕餮身上安稳地蹲了下来,眯起一双猴眼,天风星光下,竟似很享受的样子。饕餮睁大眼睛,左右晃晃硕大的一颗脑袋,见甩不落脖子上小灰的尾巴,似有些无奈地喷个响鼻,又半阖上四只巨眼,任由小灰一条长尾缠在自己脖子上去了。
小白飞离荒崖后,心里些微想着心事,忽然手上一紧后又一松,见是饕餮不愿被挟带飞行,跳出自己法力范围自行飞起,也便由得它去,又见到小灰这般动作,不禁莞尔一笑,笑容映得漫空繁星都是一亮。她原属异类,更有千年修行,也不必凭借什么法宝即可凌空飞行,如玉龙游弋在大海,如流云飘浮在天际,曼妙的身姿如同原本就是属于这万里长空一般,在星空下倏忽来去,远远望去仿似划破长空的一道白影,近看却如同是九天仙女在琼阆仙苑里漫步一般,悠闲自在,凌波微步,罗袜生尘,说不出的飘逸秀丽。
一行人离了南疆,向西北星夜间飞了许久,小白感觉不是向着狐岐山方向,转念一想便已自明白,想起前番鬼厉曾说过要带饕餮给鬼王,此去必是要到那西北魔教的蛮荒圣殿,便随口问道:“我们这可是要去西北蛮荒?”
鬼厉对小白点点头道:“不错,正是要去蛮荒圣殿。”
此时,那一牙淡淡冷月,一天散落的繁星都已不知在何隐到了何处。身边飘浮掠过的云团已显出了水雾般的白色,片刻后更是染上了丝丝朝晖,不再是夜空下神秘的一团团黑絮。又是一个昼与夜的交替,长夜自天空里谢幕,如退潮般逝去,化作记忆长河里的一点永恒,记录着曾经有过这样一个夜晚。白昼随着万缕朝晖自远处升起,转眼便照亮天地间的高山沃土,如人世间钱江的大潮,一线潮头从天际滚滚而来,洪波巨浪,如万马嘶啸,转瞬间便到了眼前,天地间便只有千重巨浪,狂傲地起落消涨着。
昼与夜就是在一瞬间交替而过,任谁也不能令之快一分或是慢上半分,年华就在这交替里暗换,恍惚间,青丝成雪,红颜便老,红颜一老飘香坠,这一缕香,萦绕在梦里,有一个伤心的名子,叫做相思。
无情有一匕,名唤斩相思,或能斩断相思,多情的是人,相思缠人,人不能斩。
部编版语文网零落里,一杯淡酒,浸过多少相思泪?
鬼厉突然回头望望,却再也望不见那处孤崖,望不见伊人,望不见曾经的梦与笑。
拥过那一怀温香,正盼着就此永恒时,一柄玉尺斩来,惊破情人梦,温香衣香鬓影便成一个渐飘渐远的旧梦,伸手去挽时,漫漫虚空里,一切如指间的流水,挽不住分毫,。天如一幅巨幕,昼夜于此交替轮回,那处荒崖上,温情与刀兵交替而过,却不知是否也能轮回,刀兵后,再一次温柔相拥。
美人如玉,在水一方,美人如花,远隔云端。
情如斯,人世亦是如斯。
诛仙强横,诛仙断,兽神悍戾悲苦,原与天地共长生,却也是烟消云散,一幅幅面孔,从生命之水深处浮起,渐渐清晰,哭过,笑过,生动过,而后却也是踏波顺流而去,一张张面容暗换,人如棋子,在变换中落子,推宫过枰,终免不了提子入盒,等再一次轮回落子。
那小小山村里的懵懂少年,乡野间荒村野夫的生涯;忽然一夜之间生机断绝,小村只成为一段凄凉的记忆,寻常资质下的一颗坚忍的心,刻苦地修炼只为顾念小师姐的一个笑容,此心虽向明月,结局常常是惊破一个梦了事;一只金铃承载了一段堪难负载的情义,天天相对却隔了两个世界;蓝剑白衣的那个绝美身姿,却只能偷偷相拥,暂求一点温暖。如果柔弱如女子,还可一掬清泪,浥透鲛绡,舒一舒满腹愁绪,而如今手里只有一截黑黑的噬魂,可以斩去千人首,可以当作万人敌,却敌不过斩不断心内那一缕丝丝微微的感情。
心绪纷繁如麻,鬼厉闭上了眼睛,一团朝晖漫了上来,笼住了他。照亮了他的眉眼,却照不进他的那颗心,照不明心里的千头万绪。
小白在一旁发觉了,微微叹了口气,突然长袖一挥,抓过小灰柔声道:“小灰,我们下去休息片刻。”小灰正闭目假睡间忽然被一双手抓过,不禁有些恼怒,吱吱叫了两声,见是小白,小爪子搔搔猴头,又自不叫了,待听到小白说要下去休息片刻,喜得又是吱吱叫个不休。长夜飞行,它猴性早已是不耐,所以只有缩在饕餮身上睡觉,此番小白要下去,正中猴心下怀,跳到饕餮肩上吱吱吖吖叫了一阵,饕餮低低一吼,巨头一摇,转身如一团黑云般落了下去。小白看了一眼鬼厉,嫣然一笑,曼妙地转了个身,也盾着饕餮的方向飞落。鬼厉睁眼看了看,张口欲言又自止住,动念间,噬魂青光一盛,转身也是跟了下去。落地之处,是一处不知名的青山,水清林茂,莺梭穿栁,林叶之间有点点晨露闪耀在清晨的阳光里,如千万颗细小明珠散落在绿叶青草间,林间鸟鸣啾啾,晨风里林涛阵阵,看来此处兽迹未曾到过,毫无劫后痕迹,满目一片生机。整座山势连绵不远,只是人迹少至的一处无名小山。最险要处是两座高峰相对而望,中间隔了一道峡谷。站在一峰上望向另一峰,青褐色的山石夹杂在青青葱葱的灌木里,间或还有几只奇怪的动物在枝叶峭壁间跳跃。沿山峰直直的下落,便是谷底,被大丛的绿色掩盖,隐隐似有一带流水在绿叶间闪动,目光越过对面山峰,峰蛮之后便是朝阳下无垠的长天,天低云近,风朗气清,吸呼吐纳间,鬼厉心神一清,胸臆间一股清气充盈,方才的黯淡情绪也被冲淡了不少。
小灰到了山上,似是喜不自胜,欢叫雀跃不已,竟自直接跳上树梢在枝桠间荡来荡去,不一刻已荡入远处林中不见,饕餮在地上不由一吼,四只眼睛看着猴子远去的方向,巨头摇晃不已。吼声响过,扑喇喇惊起不少鸟雀,鸣叫着自林间而起,在枝桠间飞舞穿梭,觅枝而落,却不出林而去。小白看看饕餮,笑着对鬼厉说:“这只饕餮怪兽,和那只猴子象是比较投缘啊?对人可冷淡多了”
鬼厉看看小白,随口答道:“猴子比人有情有义得多了。”小白闻言一愣,转而一阵长笑,清脆的笑声穿林而去,一阵大珠小珠落玉盘,远处遥遥竟有几声清脆的鸟鸣响起,似是应和一般。小灰的吱吱叫声由远及近响起,只是叫声有些含混不清,远处的枝叶一阵骚动,又是一阵鸟飞叶动,小灰又自蹿了回来,猴爪里还拖着一根大大的枝条,上面结了不少明黄色的果子,猴嘴里还在咬着叫着,猴脸之上一团喜色。到了众人跟前,在一处枝头一坐,尾巴向枝上一卷,抱过那一枝果子,先又自向嘴里塞了一个,然后摘下几个扔给鬼厉小白,还扔了几个在饕餮面前。饕餮低头嗅嗅,鼻间几声喷响,似是对这些野果毫无兴致,抬头看看枝头的小灰,喉间低低吼了几声,似有不满之意。小灰自枝上跳了下来,从手中枝上又摘下一只果子来,递到饕餮嘴边,饕餮厌恶地把头偏在一边,舌头伸卷间,却似是丝毫不想品尝这野果。小灰抓抓后脑,忽然吱吱叫了两声,扔下满是野果的枝条又窜入林间,身后的饕餮又是一声低吼。鬼厉和小白对望一眼,鬼厉似是想到什么,脸上竟现出一丝笑容,小白心下一阵奇怪,不由问道:“你因何发笑?”
鬼厉笑而不答,四下寻了些柴草,竟生起了一堆火来,饕餮似也是明白了什么,晃动之间竟去寻了不少柴来。小白依树而立,一只野果横在鼻端,眼睛看着这一人一兽,脸上几分假怒微嗔,似愠似笑,端地是明艳不可方物,忽尔轻启朱唇,恨恨地咬了一口野果。
篝火在清晨的林间升了起来,一缕火光冲破了清晨最后的一丝暗凉。鬼厉在火边坐定,异兽饕餮竟也端端坐定,似是和鬼厉亲近了不少,只是不住地伸长脖子,频频向林间张望,四只眼睛里,尽是期待之色。不一刻,林中便起了一阵异响,似是有重物拖地而行,饕餮腾身而起,循声而去,转眼一猴一兽结伴而回,小白望着猴子身后拖着的事物,妙目圆睁,一口野果竟忘了咬下去:这只猴子,竟去拖了老大一只野兽回来,五彩斑爛,似虎又有豹纹,比寻常老虎还大,也不知这小猴子怎生拖得动?想想方才鬼厉的笑容和生起的这堆火,小白心下恍然:这猴子竟是去给饕餮猎些肉食回来,不禁讶然失笑,这猴子也忒解兽意了些。
鬼厉也站起身来,似是知道小白的心意一般微笑道:“当年在青云山上,小灰没少给大黄偷骨头来吃,在偷吃一道上,它可是聪明得紧,只是这次的东西,未免也太大了些。”只是说起青云二字,那一丝微笑转瞬便已不见。
鬼厉嘴里说着,已是上前接过那只死兽,拎去远处水边自行洗剥,片刻间便收拾停当,回到火边,驾轻就熟地在火上架好,缓缓转动,烤了起来,不一刻,一股奇异香气便自肉上生出,缕缕丝丝散发开来。一猴一兽早已在火边坐定,瞪大眼睛看着鬼厉动作,喉间吞咽不止,饕餮更是口边馋涎不断滴下,望着火上烤着的肉不断抽吸鼻翼。
小白也忘了吃手里的野果,呆呆地望着专心烧烤的鬼厉,脸上一副难以置信的神情。一时间,林中寂静无声,只有偶尔的鸟鸣和油脂滴落火堆的辟啪声,小白不知何时也在鬼厉身边坐定,看着鬼厉慢慢烤肉,荒山野林间,是难得的一份悠闲。林间的风响中,时光荏冉而过,也不知过了多久,鬼厉在小白惊讶的目光中,贴身取出几个瓶瓶罐罐,细心地将烤肉调好味道,选膏腴处撕下一块递给发呆的小白,而后费力地将整只烤好的兽肉递给小灰和饕餮。一猴一兽一声欢叫,又是各执一端抢了起来,吃吃抢抢,在林中闹个不休。
小白接过鬼厉递过的肉,仿佛从不相识的的眼神看了看鬼厉,再转看看手里的烤肉,焦黄的火候恰到好处,表面还泛着一层油脂,散出阵阵诱人的香气,忍不住轻咬一口,顿时,一股异香在唇齿之间漫延开来,小白不禁赞叹一声:“真是人间至味啊”,鬼厉嘴角淡淡一笑,看看小白,再看看不远处争抢的小灰和饕餮,全身一阵轻松,不觉心里竟又想起第一次在大竹峰做饭的情形来。只是时过境迁,多年之后,待到炊熟,却不知可贻阿谁?轻松之下,又生出一阵淡淡的忧伤来。
小白慢慢吃下最后一块肉,咂咂红唇看看鬼厉,仿佛意犹未尽地轻轻道:“早知你东西做得这般好吃,不如天天伏在你家厨房梁上偷吃好了,何必去偷那劳什子玄火鉴?”鬼厉闻言一笑,笑容初春时节第一道春风吹开解冻的河流,令人温暖不已。
西北,蛮荒圣殿不远处的密室。密室没有窗子,只在墙边树了几只铁锅,燃上一团大火照亮。如同是将狐岐山中那处炼化灵兽的血池生生搬来西北,同样巨大的一处深池,灌满了鲜血,只是,现在血池里浸的是曾经守卫过圣殿的烛龙,红光笼罩之下,烛龙如冬日蜇伏的虫虱一般,一双眼睛半闭着,懒懒地浸在血池里,全无当日不可一世的威风。池上高高悬着的伏龙鼎缓缓地转着,散发出一团红光笼罩着血池,密室里弥漫着一股浓重的血腥气。鬼王一身儒袍,腰间凝紫一块玉佩,一双看透世事的眼眸,儒雅中透着霸气,负手立在池边,看着施法完毕凌空飘下来的鬼先生,展颜道:“看样子,不日之内,烛龙也将收伏,四灵血阵,已成了大半,这当中,多多有劳先生了。”
鬼先生幽灵般的身形缓缓落在池边,回身看看池中浸着的烛龙,幽幽道:“宗主客气了。如今四灵只缺饕餮,只待副宗主能带回饕餮,四灵血阵一成,我圣教将借此雄霸天下了。”
鬼王看着鬼先生微微一笑,眼神苍凉而悠远,是望尽天下无不可为的豪情,是绝顶高处不胜寒的落寞:“不知道诛仙剑阵对上我四灵血阵,胜负之数如何?”鬼先生沉默了一会,抬头对鬼王道:“诛仙剑阵离不得青云山,只能守住青云七峰,是死阵,四灵血阵势能毁天灭地,更可随时随地布下,是活阵,死阵又怎及得上活阵?”
鬼王闻言先是一怔,随后仰天一阵大笑,笑声在密室里回荡不已:“说得好,死阵怎可及得上活阵,哈哈哈哈……”
正在此时,密室机括一阵响动,闪身进来一个女子,黑纱遮面,只余一双妙目在外,进门后对鬼王裣衽一礼:“宗主,副宗主来了,说是奉宗主之命,带回了异兽饕餮。”
鬼王闻报,与鬼先生对视一眼,脸上均现喜色,鬼王更是大声笑道,“来得好,来得好,他现在人在哪里?我这就来。”
“正在圣殿静候宗主。”
不一刻,鬼王二人出了密室,随着幽姬来到圣殿。圣殿一处大殿之上,一张青石茶几边,鬼厉端坐在一张椅上,沉静如山,小白却是半倚半坐在茶几之上,右手两根玉指挑着一把玉壶,竟是与小灰在一起对饮不休,左手撑在几面之上,俏面微有酡红,白衣如雪,沉静中另有万种风情。小灰虽不解风情,却是解酒,猴爪捧着一把硕大酒壶,竟是揭去盖子,仰着猴脸,酒浆如瀑直接从壶口里倾泄而下,小灰在酒流下面如巨鲸吸水般狂饮,小小的猴腹已见隆起,看得在圣殿内侍奉的弟子咋舌不已。一旁地上还有一只狰狞厉兽,獠牙利爪,身上密密点点尽是坚硬的疙瘩,凶煞之相怕是不输于正殿上供奉的天煞明王,一颗硕大的兽头上竟有四目,看着殿上弟子嘶哮不已,吓得几个弟子无一敢近前。门口光影一暗,现出鬼王的身形,身后是幽姬和鬼先生,跨过门槛走了进来。鬼厉一见,由椅上站了起来,拱手一礼,称了一声“宗主”,面上却依旧是毫无表情。鬼王先自一摆手,看了鬼厉半响,鬼厉也是看着鬼王,两人的目光亲切又陌生,柔和又刚冷,怕是天下男子所能有的目光尽已包含在这对视的两道目光里了,终于还是鬼王先开口道:“瑶儿在那边还好么?”。鬼厉一双眼睛暗了一下,摇摇头道:“我从南疆来,也有些时日没去看她,正好该回狐岐山看她了。”
鬼王点点头,脸上一团温和,明亮的光线里,几粒落尘在他的白发边打着旋飞起舞动,这傲视天下的枭雄提到女儿时,竟也是一般的慈爱温和。
小白两指挑着酒壶,看看鬼王,微一点头算是见礼,小灰却是又尽一壶烈酒,咂咂猴唇又抓过一壶。鬼王看看小灰,一丝笑意一闪而过,随后一双目光就落在地上的饕餮身上,看着这凶厉骇人的恶兽。饕餮似是对鬼王极是不喜,在鬼王注视之下恶相毕露,尖利的爪子磨得地面吱吱作响,四只睁得滚圆的眼睛里凶光四射,喉间不断地低吼,六颗獠牙突在唇外,在阳光下闪着冷森森的寒光。鬼王笑笑道:“果然是有名的恶兽,青天白日里也是这般凶猛狠恶。”话音方落,饕餮伸长脖子对着鬼王一声怒哮,声如沉雷,震得桌几上的杯盏一阵响动,连大殿顶上也有些许沙尘簌簌而下。鬼王身上突然有一物脆声而叫,声如秋夜里深草里的虫鸣,鬼王面色一变,自袖间取出一物,正是青龙那只传音青蛉。幽姬更是面色一寒,沉声道,“大哥青蛉传讯时曾和此兽拼斗。”
鬼王看看青蛉,又看看饕餮,点点头道:“看来龙兄不巧真的是遇上了兽神。”一旁的鬼厉心内生起一团不祥之感,身为副宗主,他自是知道传音青蛉,而且鬼王宗上下,青龙为人之风采言行,鬼厉心下对之存了几分好感,于是开口问鬼王道:“青龙使遇上难处用到了青蛉传讯?”
鬼王收起青蛉,看看鬼厉道:“不错,青龙使已失踪多日,白虎使在南疆十万大山里找到他的传音青蛉。寻访至今,还没有青龙的下落。”
鬼厉闻言心下一阵黯然,面色却是如常,转眼看看幽姬,幽姬黑纱后一双眼睛看着饕餮,竟透出一阵杀意。
鬼王微一示意,鬼先生飘忽的身影忽如鬼魅般掠过,一只古鼎凭空浮在饕餮头上,鬼王纵身而起,闪电般绕着饕餮身形所在连布六枝铁锥,射出六条红线连上半空中的古鼎,古鼎已是通体泛红,电光流转间一张红网已经罩上了饕餮。鬼王随即跃身古鼎之上,手挽法诀,诵起一种低沉而悠远的咒文。
饕餮一声大吼,身形暴涨,竟将红网挣大数倍,而后身形又自极快地一缩,在红网未及缩回原大小时电射而出冲向半空里的古鼎,古鼎红光一亮,冥冥中一声清脆鸟啼,如初春里出巢的第一声凤鸣,鸟啼声里,一道耀眼的红光自鼎腹生出狠狠压下,轰然巨响后饕餮一声哀哮跌落下来,生生将青石地面砸出数条裂纹。饕餮落地后,随即不甘心挣扎着站起,那道红光却如实质般压下,压得饕餮四足也是一弯,先前的悠悠鸟鸣竟多了几分凶戾暴燥。守卫天帝灵药千百年的九天玄鸟,在伏龙鼎血腥红光的同化下,遨游云天外的清气灵性渐已麻木,嫉恶的性子竟与血腥雷同,守卫灵药的无穷战力已成伏龙鼎一道毁灭的红光。
饕餮凶态毕露,悍厉的性子似被激起,四只怪眼竟已瞪出了道道红色血丝,咆哮间,被红光压弯的四足竟又站直,舍了头上红鼎,转头向红色光幕狠狠撞去,巨响过后,饕餮咆哮着退回,光幕却是岿然不动,朗朗白日下,古鼎竟是红得耀眼,光华甚至盖过了大殿内的阳光,原本明媚的大殿,四周突然一片肃杀,浮在空中的古鼎缓缓旋转,竟如不可一世的主宰一般,红光明亮了许多,重重地罩上了饕餮。
穷凶极恶的饕餮,竟被压得一声凄厉长吼。
一旁的小灰见状吱吱怒叫不已,扔出酒壶砸向空中的古鼎,跳身下桌时瘦小的身躯上一阵细密地暴响,落地后身形竟是渐大,两目之间又多出一只怪眼,恶狠狠地瞪着半空里那只红色怪鼎,猴眼里红芒闪动,猱身便要扑上。鬼厉在一旁叹息一声,身形如电,上前抓住小灰,走出圣殿,凭空传来一句话:“宗主,我去照顾碧瑶了。”
小白犹自对空长饮,眼神冷冷,看着古鼎光华益盛,饕餮几度挣扎不过,终被那团红光压住,四只眼睛里竟是冷入人心冰冻这处天地的绝望。倾出最后一道酒线,小白抛下酒壶,白光过处,倩影已杳然无踪。
大殿里,古鼎之上,光华大现,无数奇怪的纹饰在鼎上浮现,古鼎如从燃烧了千万年的地心升起一般,泛出明亮炽热的红色,一道道红光泛起,将整座圣殿映作一片赤红。
万里荒蛮之地,冲天一道红光,狂傲地直射云霄,原本晴朗无云的长空忽然暗了下来,天际深处几声沉雷响起,四野震动,遽然间天地变色,平地里卷起一阵长风,一时间飞沙走石,长风于天地黄沙间厉啸,风声刺耳,如哭如泣,如九幽幽罗深处漫空鬼哭神号。
鬼厉自云天外看这风云变色,抬头看看云霄深处,似想看清九天之外,是谁在主宰。
但天地之间,九天而外,只有无尽的沧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