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曰: 积德存仁是宝珍。贪图权势必伤身。 拔山盖世终成幻,如愿相偿有几人。 却说曾国藩因湖广总督吴文熔致书求救,正虑炮械未齐,碍座师情面,不得不派兵往援。正在调遣,忽又接吴督一书,拆阅后,方知太平军已被击退。并说衡湘水师宜留心训练,切不可轻忽,关系甚大,云云。国藩方才放心,停兵不发。不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忽接安徽警报,言太平军连陷舒、桐二城,又趋庐州。朝旨授江忠源安徽巡抚,并饬国藩出兵前往赴援。国藩因部署未定,不敢轻发。忠源见庐州紧迫,遂先赴鄂。 将至六安,奈将士多病,不能前往。忠源无奈,只得留总兵音德布及病卒留守六安,自己选劲卒数千,并亲兵数百,约共三千,驰赴庐州,竭力防守。不意太平军秦日纲密结知府胡元炜,作为内应,将南门潜开,放太平军入城,杀掠焚烧。势如鼎沸。 忠源知不可为,遂身中数枪,投水自尽。报传至衡州,国藩叹息不已。忽又接黄州噩耗,言湖北总督吴文熔阵亡。国藩大惊,探悉黄州失败情形,原因巡抚崇纶倾陷之故,遂愠结于心。忽接朝旨到营,令速率炮船出援武昌。国藩遵旨,乃大集水陆兵马,由衡州出发,到长沙集会。 水师沿江而下,陆军分道而行。途中迭次闻报,言太平军已陷岳州,破湘阴,入宁乡,不禁大声道:“了不得了。”遂急命水师趋湘阴,陆军趋宁乡,令褚汝航率数船前行。将至湘阴,太平军闻风遁去。国藩听前队得胜,督船速进。行至湖口,陡起飓风,将船乱荡。及至风定,船只已损数十号,兵士溺水死者数百名,忙下令将船统收入港,再作计较。忽报宁乡又得胜,太平军统行遁去。又报储统领,因追贼中计身亡,国藩大为惋惜。又报邹、杨二统领追杀太平军,被王统领鑫败兵冲动,太平军反败为胜,将官军亦冲败了。国藩深愤王统领鑫,平日不听我言,自树一帜,致遭大挫,可惜我军反被牵动,若不去救,未知何止。遂命褚汝航带水师三营,赴岳州援应。汝航甫去,又接警信,言太平军已杀湘江,踞靖港,分股绕袭湘潭,占住长沙上游,掣住我军肘腑,此皆王鑫负才使然。国藩心中虽愤,不能因他一人而破坏全体,于是飞檄塔齐布,迅援湘潭,自督水师迎击靖港。正要出兵,正值贵州道胡林翼到来。缘林翼系故督吴文熔调来,今见文熔战殁,只得来见国藩。国藩素慕林翼,相见之下,深为欢悦,便令林翼率黔勇,与塔齐布同往湘潭。国藩自出靖港,被太平军乘风杀入,兵士奔溃,国藩猝投水中,亏左右捞救,退入城外妙高峰寺暂住。国藩便召众将商议道:“靖港一败,摇动北面;若湘潭失守,南面又要受挟。”杨载福道:“此事只有添兵去救湘潭,方保无虞。”国藩道:“谁人可去?”载福道:“杨某不才,愿率水师一营,去助塔副将。”彭玉麟道:“杨某之言善,彭某愿同一行。”国藩见二人意思雷同,当即应允。彭、杨二人遂集齐船只,扯起风帆,向南速驶。将近湘潭,遥闻一片喊声,知道正在开战,遂急加樯急进。见太平军水陆夹攻湘军,塔、胡二人分头迎战,杨、彭二人当先冲入,火药火弹直飞贼船。太平军酋正督兵进攻,不意水师突至,弹如飞蝗,烟雾乱飞,闹得太平军手忙足乱,不敢对敌,遂舍舟登岸,只剩小船数艘,划桨飞奔上岸的,被塔、胡两军截杀过半,乘船逃走的,又被杨、彭两人防剿,杀得太平军水陆难容,一溜风已逃得光光了。此阵计杀死太平军四五千人,塔、胡等将收复湘潭,差弁至长沙报捷。国藩接得捷音,甚为喜慰,即将靖港战胜情形,具摺陈奏。有旨湖南提督鲍起豹,畏贼规避,着即革职,即命以塔齐布署理。国藩接旨后,即檄知塔齐布赴省莅任,并将水陆各军整顿停当。 适有广西知府李孟群,广东副将陈辉龙各率水勇战舰,来长沙会同曾帅,克日进剿。二人俱意气自负,国藩勉励一番。 忽探报华容等县及澧州等城均陷。国藩闻报,遂分水师三路,陆军三路,一齐进剿。太平军一见,即弃澧州,退守岳州。第一路水师营官褚汝航赶到,与太平军接战。曾帅率杨、彭等第三路亦驶到,接连第二路陈何等亦到,三路夹攻,把太平军杀得弃船逃去。曾帅乘水师得胜,即传知陆路塔、胡等与水师直驱岳州,并力攻击。守城太平军见曾军如此大势,吓得一齐弃城逃走。塔、胡二人遂迎曾帅入城,安民已毕,探报太平军逃得不远,即在岳州门口。曾帅即命各将分路出发,自己在城防守,俟听捷音。忽报城陵矶水师大胜,获贼船七十六艘,斩太平军千余名。又报擂鼓台大胜,斩贼酋曾天养。又报水师追贼至螺矶,途遇逆风,被太平军顺风放火,烧毁战船三十多只。 褚汝航等五将不退,先后战殁。曾帅大惊,幸杨、彭二将抵御一阵,太平军方退。又报陆军大胜,塔军门大破擂鼓台,心中方定。一想水师连伤五将,受此大挫,还亏陆军大胜,尚不致损威,意欲再整顿水师,会合陆师,进攻太平军,又恐塔军不敷调遣。正在踌躇,忽报周凤山、罗泽南自长沙到来。二人入见,便道某等奉骆抚命前来勘剿。又报李孟群亦到。国藩见陆续添兵,大喜。遂令周凤山赴擂鼓台,罗泽南赴城陵矶,孟群禀请愿为前敌,曾帅令他赴城陵矶帮助水师。曾帅调度已毕,水陆进剿,塔军当先杀入,湘军继进,杀得太平军号天动地,连破数十座营垒,夺回港口数道,进驻螺山。,曾帅得捷,拜疏奏陈。有旨:赏曾帅三品顶戴。曾帅因母服未除,上疏恳辞。并附陈李孟群猛勇,为父报仇杀贼。朝旨:擢孟群为道员,随曾营效用。曾帅复饬水陆各军出金口向前追剿,声势赫赫。适荆州将军亦遣将魁玉、杨昌二人,各率水师五千来助。是时愈战愈勇,直至武汉。又兼各省总督将军等出兵会剿,杀得太平军无处可容。曾帅又集诸将议取武昌,罗泽南袖呈一图,指示诸道要隘,某处可以进攻,某处可以防堵,一一明白。塔军攻洪山,罗率弟子李迪庵号绩宾进攻花园。将至花园,太平军出迎,战不一时,忽见北岸火光冲天,太平军知北岸有失,遂弃武昌,溃围而遁。 曾帅连复二城,上表秦捷。旨下,赏曾帅二品顶戴,并加赏花翎,着署湖北巡抚,不准疏辞。诸将亦赏戴有差,饬国藩顺流进剿。曾帅遂领水陆各军沿江东下,一路拔营攻垒,至田家镇。田家镇是太平军要隘,太平军倚为天堑,经曾帅率劲旅猛扑,尚不能得手。幸杨、彭等率军大至,将太平军四面夹击,炮火连天,连破二三十座营垒,太平军落水死者不计其数。首领陈玉成逃奔广济,与秦日纲、罗大纲等分守要隘。怎奈塔、罗二军猛勇,步步进剿,杀得三人不能抵御。遂弃广济,走黄梅,直至小河口驻扎。方才扎定,塔军又水陆大至,太平军不敢战,只得率众逃入九江。湖北大定,顺流进攻九江。九江太平军极力守御,一时不能攻下,暂且不表。 再说咸丰四年正月,太平军丞相林凤祥自深州被僧王格林沁杀败,退据静海,清将胜保屡攻不克,反被太平军胜一阵。 幸僧王兵至,两下夹攻,方将凤祥杀败。凤祥不敢入城,遂率众南奔,人据阜城。僧王追到,立派副都统副将侍卫等分头纵火,东燃西烧,将太平军要隘守兵全行杀死,惟阜城不能遽破。 忽报金陵天王派曾立昌、许宗杨偷渡黄河,分扰山东,现已将金乡县攻陷。此警传至清廷,清帝旨下。令胜保速赴山东堵剿。 胜保奉旨前往,尚未到境,闻临清州被太平军攻破。旨下山东巡抚张亮基,说他防堵不力,并胜保亦并褫职,令戴罪自赎。 胜保大愤,偕善禄急向临清拚命进攻,日夜不息。太平军被胜保攻得不堪拒守,议有空隙好逃。至夜,太平军看南面稍松,一齐冲出,向南逃走,城遂拔。胜保不及入城,即尾后直追。 到了冠县,见太平军在前,一齐奋勇上前放火,将太平军烧得焦头烂额,首领陈世保亦被烧死。曾、许二酋不敢迎战,只顾逃命,至曹县方住。胜保议道:“此番不可再令二贼漏网,若只顾一味蛮攻,何时能止?”于是令众将四面埋伏,一面攻城,一面放火,吓得曾、许二酋四散逃奔。逃至漫口,二酋见无去路,一齐赴水而死。余众皆杀尽,无一漏网,整队而回。途次闻林酋又陷连州,及至僧王追到,已是不及。原来林酋守阜城,被僧王围困甚急,只望李开芳出城,会合曾、许二酋来援,不料二酋已死,无处求救。见高唐州无人,竟一拥攻破,杀死知州魏文翰,遂据州城,迨胜保兵到,屡攻不下。至咸丰五年正月,城内粮尽,又兼僧王悍勇,与胜军合攻,方将凤祥擒住,解送京师。遂移师高唐,开芳亦坚守不亚凤祥。坚持两月,经僧王决河灌入,开芳无路可逃,被僧王擒住,解送京师,与凤祥并凌迟处死。僧王凯还,清帝颇加优宠,北方肃清,这且不讲。 却说湖北巡抚陶恩培,接任两月,因省城初复,元气未振,方思筹防,不意太平军猝至,竟将汉口、汉阳、武昌一律攻破,迳扑省城,一时不及防御,被太平军攻入,力战身亡。胡林翼率一军来救,已不及,只得防守金口,收拾残卒,再思恢复。 朝旨擢林翼为湖北巡抚,并饬国藩遣军救援。国藩一时不决,幸募宾刘蓉从中划策,请其整饬水师,接应陆师,务要攻克九江,再用声东击西法牵制各贼,方可有效。国藩称善,遂檄塔军攻九江,只可声张,不可轻动。自己赴南昌,添设炮船,以备进战。忽报饶州、广信等府先后失陷。正在计划,罗泽南见曾帅焦急,遂进前请令,愿领一军往剿。国藩遂令李迪庵为副,一同前去。不数日,捷音至,内称罗、李杀死敌酋,并克广信等府。忽接九江陆师递来一封烧角文书,报称塔军门病故。国藩闻信,不胜哀悼。知九江空虚,忙出城领水师,向九江进发。 途中遇敌来扑,被国藩传令水师杀出,敌众不支,随即奔溃。 国藩也不令军追赶,只得迳至九江营内,向灵前哭奠一番,然后命人护送丧柩回籍。再令水师攻湖口,互有胜负。忽接罗泽南来书,言义宁失陷,现已克复,并言东南大势全在武昌,若要控制江、皖,非得武昌不可,如株守江西,于大局毫无所补。 国藩见书,称赞不已。因塔军门新死,杨、彭尚未到,一时未能答复。罗君见无捷音,遂亲来营,见国藩陈明一切,甚合机宜,即派兵五千为助,并令募宾刘蓉随同前往,以资一助。罗君大喜,并告曾帅道:“九江陆师,只宜防守,不可进攻。” 国藩道:“敬听台命。”泽南道:“此去如不克武昌,誓不见公。”国藩见泽南口出不利,心中又感叹,又请嵩焘同去。嵩焘道:“公去武昌,此处必不能持,如有他虞,如何是好?但某不克同行。”泽南道:“曾帅自治水师,谅能自立,必无碍。” 遂与嵩焘揖别,向西进发。沿途迭接捷报,云鄂抚胡林翼已下武昌,心中大喜,分军三路,自率中军赶入湖北,连克通城、崇阳,进拔蒲圻,复咸宁。 适林翼军败,自汉阳渡江,与泽南相会。泽南道:“今德安一路如何?”林翼道:“德安比从前大好,前为杨制军所弃,今任官为湖广总督,稍为振兴。”正论间,忽报伪翼王石达开领兵五万,将到蒲圻城下。泽南闻报,即道:“我去杀他一阵再讲。”林翼道:“君行我继,但愿将悍贼扑灭,再合攻武汉。” 于是泽南、林翼先后启行。至蒲圻,正遇达开前队,泽南勇往直前,毫无惧却。胡军亦到,两下酣战,罗、胡竭力猛扑,石酋遂领众退入江西去了。泽南道:“贼入江西,恐曾帅危迫,但待武昌克复,方可去救江西。”遂同胡合攻武昌,石亦屡出劫营,总被罗军杀退。咸丰六年三月朔,忽见大星落西北,次早大雾漫天,石众蜂拥围城,直扑罗军。幸罗君指挥得法,奈石众不退,越杀越多,又兼弹如炮雨,罗公忽被弹中左额,负痛收军,不数日遂殁。林翼遂具疏申奏。旨下抚恤赐谥,并令李迪庵带领其众驻扎洪山,林翼驻扎五里墩。不料江西告急屡至,林翼派兵四千往救,援军未至,江西省已被石达开攻陷一半。先是石达开战败,退入安徽,攻破省城。又接秦日纲攻破庐州,击毙江忠源,达开又从旁出至湖北,被胡军一击,才退入江西。会合广东太平军,侵掠江西边界,连陷县城数座,南昌戒严。此时江西陆军,只有周凤山一军,水师又在湖北,今大股太平军来扑,所以危急万分。国藩情急,故驰书救援。正在筹划,急见一人布衣草履,徒步入营。国藩一见,乃是彭玉麟,不觉大喜道:“你来正好,赶紧去领水师,赴临江县扼剿。” 玉麟尚未启行,周凤山败耗已到。国藩赶急赴南昌助巡抚文俊守城。 江西统共七府一州五十余县,通皆陷没,只有南昌、广饶、赣南等五郡,尚为大清所有。广信一府,是一位女将军助夫守住,杨辅清屡扑不下。列公,你道这女将军是何人?就是广信知府沈保桢之夫人、林公则徐之女。此时,这知府正在河口办粮,闻太平军到,城中兵吏皆逃走一空。知府赶急入城,见守兵皆无,及至衙中,也是一人皆无,只见夫人出堂。保桢道:“长毛将到,夫人何不逃避?”夫人道:“君为节守,亲为义守,赶紧设法守城。”保桢道:“孤城如何能守?”夫人道:“内库金银尚有,可以犒军,堂上大锅一口,可以饷军,且令民兵守城再论,公牍文书,一切不劳君心。”于是保桢召集民兵入署,夫人取出金银等类,指民兵道:“长毛将到,此城不保。现有金银在此,尔等随便取些,留为途中盘费,免得受累。” 民兵道:“我等情愿同老爷守城,不愿逃去。”保桢道:“汝等既出忠诚,应受本府一拜。”民兵齐呼曰:“不敢,不敢。” 夫人出堂司炊,民兵望见,一齐叩辞。夫人道:“汝为我守城,我为你司炊,无甚了得。”民兵格外感激,竭力固守。夫人又写血书一封,派人至浙江总兵饶廷选前求救。饶见夫人血书,兼程驰到。适值太平军首领杨辅清亦到,见城上旌旗蔽空,心中迟疑,不料城中忽拥一队生力大军,如龙虎相似,将太平军杀得大败亏输,退五里下寨。次日,饶镇台复领军进攻,太平军如何能支,即便逃去。后太平军亦不敢犯此城。此信传至曾帅营中,将夫人设谋守城,申奏朝廷。旨下:擢保桢为兵备道。后人名此城为夫人城。 国藩自得林翼救援军四千,并骆巡抚兵数千,及弟国华募义勇数千,分路接应,将新昌等城连日克复,江西与两湖,道亦渐通。 咸丰六年五月,钦差大臣向荣因瓜州被琦善疏防,为太平军首领赖世英率贼攻陷,遣众四扰,牵动江南。向军分兵往援,指望收回瓜州,遣张国梁驰剿。国梁屡战屡克,太平军均退入金陵。国梁仍向前跟进,遥见大营火起,知营中有变,遂急回军。到了孝陵卫,不见大营,亦不知向公下落,左冲右突,寻不着大帅踪迹。心正焦灼,急见东南火光灼天,露出“向”字大旗,遂奋勇上前,见向师正危急万分,大呼道:“国梁来也。” 忙冲入敌队,保大帅出围。向军见国梁来,个个精神振作,突围而出,遂退屯丹阳。自此向荣忧愤成疾,不数日而殁。临终将兵权付与国梁,一面具表申奏。旨下:令国梁带领其众。 却说洪秀全自破向军后,格外骄侈,杨秀清更肆淫虐。不料祸起萧墙,因东王府承宜陈宗扬暗通秀清妃嫔,被秀清斩首。 宗扬系韦昌辉妻弟,昌辉闻信暗恨。适值秀全密令昌辉来京,秀清不许入城,昌辉再三恳请,方许轻身入城,朝见秀全。秀全故意道:“天国军权尽在东王,你擅离职守,快去东王府请罪。”昌辉入见,婉辞求赦,秀清扶起留宴。酒酣,秀清道:“我欲于八月生日,进称万岁。”昌辉道:“何不早正大位?” 遂跪下呼“万岁”,随从等亦跪呼“万岁”。秀清大喜。随又入饮,大醉。昌辉召从人入内大呼曰:“天王有命,秀清图谋不轨,着即诛讨。”秀清欲避不及,被从人乱刀砍死,府中人等一律杀净。不意东王余党,集众攻天王府。昌辉复将部众召入,两相互杀。忽翼王石达开、燕王秦日纲受天王密召回京,正遇两下决斗,遂与调停,昌辉不允。达开愤愤而出。是夜,翼、燕两府被昌辉手下围住,连日纲通通被杀,惟达开缒城出走。昌辉复攻天王,秀全暗与东党讲和,同攻昌辉。昌辉败走出城,被东王余党获住,解送天京,秀全命即磔死,将首级送与达开,达开遂入江宁。秀全心疑,达开出城而去。此次秀清谋乱,皆是钱军师划策,召诸王入京,他见韦、杨内哄,竟不知去向,从此秀全大事去了七分。 却说曾国藩在江西得了两湖援军,又得了洪、杨内乱消息。 一时各镇水陆诸将个个精神焕发。江西境内太平军,杀的杀,擒的擒,仅十余日,竟全省肃清。于是杨载福率水师四百余艘,李续宾率陆师八千余人,由江西直达两湖,连战皆克,迳至九江。曾师闻捷,亲赴九江劳军。途次闻弟国荃亦组成一部吉字军,已会周凤山取安福。及到九江,见水陆各军声势甚壮,遂出饷犒赏三湘军士,慰劳杨、李诸将。人人奋勇,个个欢腾,遂思踏平九江城池。 不觉已是咸丰七年,国藩就在九江度岁。才过了新年,忽接家中讣报,乃是父竹亭公病故。国藩正痛未已,又接王璞山病故。原来璞山奉骆秉章命赴临安,适江西巡抚耆龄初莅任,恐临江失守,遂调璞山至吉安,正逢达开兵到,两下交战,一场未能得胜,竟忧闷成病而死。幸国荃驰至,军心方定。国荃遂率军攻达开。达开因韦、杨内哄,全家被杀,哪有心肠争战,忙率军退走。国荃又追杀一阵,方始退军。 却说杨、彭二人悬军九江城下,与陆军总统李续宾,会合内湘水师,一意进攻石钟山。不得谓太平军中竟无能人,他也防着清军夹攻,屡次派人寻探。忽见李续宾拔营往宿太而去,太平军也就专力防御水师。杨、彭两人闻水师已出湘口,遂将战船分两翼,鼓浪而前。那山上太平军遂分兵御敌,两面皆列成阵,一声喊叫,冲杀过去,战有四五个时辰,仍然不退。忽见山上火起,照耀如同白日。太平军胆落心寒,遂率众退扎小孤山。及至天明,已被清军夺得战船八九十只,大炮一千余尊,杀死一二万人。但此一战,若非李续宾佯赴宿太,乘夜渡江,达石钟山后,登山放火,也难有此大胜。 迨一日,杨、彭合兵进取小孤山,太平军首领赖汉英出兵抵御,杨、彭令兵士佯败。赖酋率太平军追赶,直至急水沟。 忽听一声炮响,四面伏兵齐起,杨载福亲统大军,从太平军背后杀来。赖酋知事不好,遂弃小孤山,各处逃生,清兵紧紧跟追。赖酋急中生智,遂脱去军服,除下红巾,暗暗地逃脱。所余的太平军,被清兵杀得一个皆无。 杨、彭、李既克九江,上下游数百里贼氛已经荡尽,惟九江城被太平军将领林启荣所据,急不能下。于是,杨、彭、李三将会议道:“进攻江宁,非取九江不可。”时和春、张国梁自丹阳合兵,攻取江宁属县,连克句容、溧水、瓜镇,一路皆是张军门大旗。太平军走投无路,多被清兵杀死。和春、张国梁仍旧进攻江宁,复组成一个江南大营,此时江西已大半平定也。由湖南派来一军,援助攻城。不料此时内患未平,外侮又至。广东总督叶名琛不理政事,弄得英、美、法、俄四国联军驶至天津,攻陷大沽,要求种种无谓之条件。满朝文武都是无用之辈,咸丰帝不得已,准其所请,命钦差大臣前往议和,订约签字,四国才将兵舰次第退出。这回就叫《天津和约》。 且说江南战事,各有胜败。此时曾帅业已终制,其弟国华闻杨、彭、李三将屡攻九江城不下,亦由长沙趋至,助续宾攻城。续宾遂派兵连夜挖掘地道,安下地雷、火炮,饬水师十六营,四门合攻,由地道举火,地雷爆发,把城垣轰坍百十多丈。 兵士一齐奋勇登城,呼声动地,不一时,把太平军杀死一万七八千之多。启荣再强悍,也难免被兵士杀死。还有悍酋李兴隆,见不能逃出,也自尽了。九江乃平。其余吉安太平军,因意见不合,丞相翟明海被其将领李雅凤所杀,其部下开城逃窜,被国荃乘间攻入,将雅风擒住,当即正法。江西大定,遂奉表奏捷。朝旨,命续宾图安徽,并起国藩督师。国藩至江西,闻太平军皆分窜闽、浙,遂令萧启江、张运兰领兵往剿。 却说李续宾奉旨图安徽,守安徽的太平军首领叫陈玉成,又名四眼狗,洪秀全封为英王,最悍无比。自续宾入皖,虽克数城,杀几千太平军,终不能把其首领擒住。正往前进,忽闻四眼狗攻扑庐州,遂催军急进,一心赴援。又恐太平军截其后路,遂驰书湖北,请兵救援。一面派兵守舒、桐,自己简了锐师,星夜驰往,直抵三河,只望援师继进。待数日,未见一兵到来,原来胡林翼因丁忧去任,总督官文本是满人,见了书不甚为意,所以连一兵皆无。续宾愤怒曰:“就无助兵,我亦要破他坚垒。”诸将不敢言。次日,即令进兵攻垒。续宾争先冲入,连平敌营九座。正攻间,忽见敌兵如墙而至,露出两面大旗,一面“侍王李”,一面“英王陈”,遂严阵以待。哪知四眼狗前队已到,两下混战起来,敌兵越杀越多,一层层把续宾围住。续宾左冲右突,不能出围,仰天叹曰:“吾命毕于此矣。” 遂令诸将各自逃生。诸将曰:“公不负君,吾岂肯负公吗?” 续宾遂传令月出则走。一时月出,太平军丛集,续宾力竭而死。 诸将负难死者,约二十多人。兵士死者不计其数。湖广总督官文、湖南巡抚骆秉章飞章入奏。朝旨:调曾国藩移师援皖。国藩请起胡林翼任湖北巡抚,朝旨准奏。林翼受任后,出驻黄州,拊循兵卒,谨防敌酋入犯。国藩提兵入皖,方入皖境,报庐州失守,李孟群阵亡。忽又闻石达开入犯湖南,国藩因桑梓攸关,情急无法,遂咨湖南巡抚骆秉章抵御。谁知秉章幕中有一大人物,此人姓左名宗棠,字季高,湖南湘阴人,常以管乐自许,未免有才高招怨,险些把性命断送在骆抚手中。幸亏曾、胡二公上疏,荐宗棠才堪大用,方保宗棠脱罪回里。适逢石达开犯湖南,秉章再请宗棠出山,委以军务,择险设防,召募义师,一月间成军四五万人。达开攻湖南不得志,遂窜入西南去了。 国藩闻湖南无恙,方才放心。忽朝旨促国藩入川,堵剿达开。 及至黄州,闻达开并未入川,遂与林翼相会。谈起季高为人,此次石逆犯湘,若非季高在此,吾真照顾不及。国藩道:“圣旨着我图皖,我若往剿,兄须助我。”林翼道:“不劳嘱咐。” 国藩告别,迳去武昌,拜望官文,两下格外谦恭,遂由武昌赴建昌而去。林翼亦移军英山,命多隆阿统领诸军,派鲍超为前队、蒋凝学为合后,浩浩荡荡,杀奔太湖。四眼狗闻清兵大队来攻,急纠集匪首龚瞎子等由庐州上犯。隆阿闻报,急令鲍超回剿,正与陈玉成相遇。玉成兵多鲍超数倍,把鲍兵围得水泄不通。屡冲不出,即飞书至隆阿处告急。数日见无救兵,遂驰书至曾、胡二处告急。曾公见书知鲍超被围危急,随发兵前往救援,胡公亦发兵相助。鲍超得援军,遂精神倍增,又遇顺风,乘风放火,火势炎炎,敌军大乱,四眼狗率众溃散,一时间连破贼垒七十余座,捻军亦逃散无踪。太湖内太平军闻信,遂弃寨逃走,太湖遂复。忽报江南大营溃败,张国梁战死,和春退守常州,亦受重伤而亡。国藩不甚叹息,遂把死事诸人申奏朝廷,朝旨一一抚恤。另简大臣为江督,朝议多推胡林翼,独肃顺奏称用曾国藩为宜。咸丰准奏,遂命国藩任两江总督,办理江南军务。国藩奉旨后,即保荐左宗棠襄办军务,特旨加宗棠四品京堂。又与林翼会商,调的超六千人,及朱品隆唐义训等部三千人,渡江而南,驻扎徽州祁门县。秀全闻国藩出驻皖南,料必来图江宁,遂令李秀成带同古隆贤、赖裕新等,率太平军数万直犯安徽。国藩因鲍左两军未到,当令戒严。正布置间,忽接北京八百里加紧排单,促国藩带兵勤王。未知京中有何紧要大事,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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