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差不一点儿。其实他们对年龄要求并不是很严格, 也是稀里糊涂,兵员那么缺少,来的人越多越好嘛,就把我收下了。 我到现在也记不清自己到底是一九二八年生还是二九年生的,就是因为参军时报的是假年龄,到后来自己也记不清真正的年份了。 省政府对我们参军还挺当回事,《广东日报》《韶关日报》都报道了。去跟大姐告别时,大姐说看到报纸了,题目叫《三工友请缨杀敌》,头一个名字就是我。 离开省政府时,秘书长主持的告别会,场面挺感人。我作为三个人的代表讲话,尽管当时还是个孩子,也没什么文化, 但讲的都是心里话。我说,别了,谢谢你们这一年来对我的教育、帮助,让我懂得不少事情。我想我们很快就会见面的。什么时候呢,当我们胜利的旗帜插遍了珠江,我会凯旋归来,胜利归来。 那时很小,不大懂,就是很自然地流露出对战争胜利的渴望。 我是一九四三年末报名,一九四四年初入营,队伍名称叫韶关远征区队,有五六十人。后来三青团介入,改成了三民主义青年团韶关分团团员出国远征区队。但我不是三青团员,从来没有填过申请表也没有过宣誓,他们开会、过生活都不让我参加。 进了兵营一看,哎呀,生活很苦,可是朝气蓬勃。 我们推选了大学生华侨吴启光为区队长,从香港回来参军的曾焯忠为区队副。队员以力行中学和广东师范学校的较多, 吴启光、黎兆基和病亡的潘同学是大学生,也有香港回来的青年和一些政府部门的在职人员,还有七八人是编余的连、排级军官,我们互相之间称同学。这些年轻人每天在一起都快快乐乐,出操、升旗、唱歌, 甚至唱共产党歌曲都没人管, 《太行山上》《延安颂》《延水谣》我都是在那儿学会的。不知道还有共产党这么个派别,脑海里没有这个概念,街道上挂着抗战的宣传照片,这边是蒋介石及何应钦、陈诚等高级将官,那边毛泽东、朱德、贺龙的照片也都有,这些照片在工厂、学校、街头到处都有,我第一次看到是在香港的学校里,只知道这都是抗日领袖和将领。那时候没想太多,对整个政局也不怎么了解,共产党和国民党的关系也都不知道,看不出有什么敌对的,不知道他们之间还存在 一些问题。 参军后最不习惯的就是伙食,吃的是糙米,稻壳磨掉了, 但还是很粗糙,很硬,有的是掺了稻子、稻壳、沙子,到胃里不消化。定量每天一斤半,去了杂物后,实际只有一斤二三两。许多人吃了以后都泻肚。我的脾胃差,吃好吃赖不要紧,但是我吃不了糙米,不去皮不消化,老拉肚子。但既然来了,不行也得行,慢慢吃慢慢适应,咬牙啊! 不到十天,当初一起参军的孙雪明不辞而别了,我想我不能跑,坚决干到底,我必须得干到底。 部队没有薪饷,除了一套很薄的灰棉军服、一条皮带、半床棉被,再无其他用品。这半床被只有平时的小被那么大,睡觉时要用皮带把脚裹绑上,不然晚上脚一伸就出去了,也不能翻身。身下铺的是稻草,袜子和鞋都是自己带去的。 但是精神很愉快,每天都是唱歌、跳舞、打球,很活跃, 大家一谈起未来就充满憧憬,都相信会有那么一天把日本鬼子打掉的,会胜利的。那天不知道谁说,走吧,咱们起个誓,对抗日战争表个决心。我们就全队拉到黄冈山上,搞了一次宣誓仪式,歃血为盟,立一个誓言,这个誓言很简单:“不灭倭奴誓不归”。 黄冈誓师的符号一直戴到贵阳教导团,长方形,前面是名字、番号,证明你是哪个部队的,翻过来就是我们的誓言。 师范学校音乐专业毕业的李自成特为此作了一首歌曲: 万里戎机,白雪满征衣,关山铁马,若飞。别矣, 别矣,青年有壮志,不灭倭奴誓不归。再见,我的故乡 这也是一种鼓舞,就是我们报仇的时候到了。 出发前,我去跟大姐告别。大姐在河西的明德教会学校教书,她再三嘱咐我要学会照顾自己,又领我到面馆请我吃了三碗面,说姐姐就这么大能力了,吃三碗面在当时算是很奢侈了。我明白她的心情,好像身边就这么一个小弟弟都没有照顾好。还送了我一本纪念册,她在上面题了一句话:行万里路,读万卷书,替千万人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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