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回武帝即位封外家仲舒对策尊儒术 话说景帝既崩,武帝即位,尊窦太后为太皇太后,王皇后为皇太后,立妃陈氏为皇后,此陈后即馆陶长公主之女阿娇是也。武帝又尊外祖母臧儿为平原君,封太后同母之弟田蚡为武安侯,田胜为周阳候,封同母之姊金俗为修成君。 此修成君即王太后前嫁金王孙所生之女,王太后既嫁金氏,复被其母臧儿夺回,送入宫中,得幸景帝,立为皇后。其家深讳此事,不敢泄漏,外间亦吞传说。及武帝即位,金王孙已死,其女早嫁为民妻,武帝全然不知此事。王太后虽心念此女,自己不便明言,即金氏亦不敢自认是太后之女,却被侍臣韩嫣得知,遂向武帝备述始末,并言金氏家在长陵。武帝听了惊喜道:“既有此事,何不早言?”乃先遣近侍前往长陵,探明金氏有无在家,速来回报。 次早近侍回来复命,说金氏现在家中,武帝心中高兴,吩咐备齐车驾,自往迎接。武帝乘坐御车,一班从官卫士,扈驾起行,千乘万骑簇拥着出了横门直向长陵而去。说起长陵即高祖葬地,离长安城三十五里,汉时天于所葬之处,皆立县邑,迁移人民居住以奉山陵,所以其地也甚热闹。武帝车驾行到长陵,人民闻信,以为天子出来致祭陵寝,谁知车驾却由通衢转入小市,大众见了,不知何故,人人心中惊恐,所过之处,一律闭户关门,肃静无声。武帝车驾到了小市西边,将入金氏所居之巷,巷门早被人民关闭。先驱官吏呼唤不开,便用强力将门打破,车驾入得巷中,直至金氏门前停祝武帝因恐金氏不知来由,惊得逃走,自己枉来一遭,先命武士将其居屋前后围住,及至到了门前,自己不便入内,遂使近侍传呼金氏出见。 当日金氏坐在家中,忽见来了无数武士,将前后门团团围住,一家惊慌失措,不知犯何大罪,以致其府派兵来拿。也有疑是强盗前来抢劫,吓得人人发抖,一时各自躲避。近诗入得门来,见静悄悄的,似乎并无一人,于是到处搜寻,直入内房,留心观看,似乎床下有人藏匿,遂上前一手将她拖出,却是一个妇人,问知即是金氏。此时金氏面无人色,身体软做一团,蹲在地上。近侍见了,甚是好笑,也无暇与她明言,一边一个,将她挟住,一直走出门外,到了武帝车前,告知情形,方将金氏放下,令其拜谒。武帝一见金氏,便下车立住,说道:“大姊何故躲避如此之密?”遂命载入副车,一同回去。金氏听说,又惊又喜,上了副车,定一定神,回想适才情形,恍如做梦一般。家中人等见此情形,方知天子特来迎接其姊,料定金氏此去定有好处,人人心中转忧为喜,自不消说。 武帝接得金氏,下令回车,径向长乐宫而来,于路又遣人先将金氏姓名,列入长乐宫门籍。武帝到得长乐宫,带同金氏入内。金氏一路留心观看,那皇宫富丽,真是梦想不到,不消片刻,进了内廷。武帝命金氏站立一旁,自己先上前朝见太后。 太后一见武帝,便说道:“帝甚疲倦,顷由何处到来?”原来武帝往返行了七十里路,坐在车中大半日,此时回宫,不免露出倦容。见太后动问,即答道:“今日特往长陵,接得大姊到来。”遂回顾金氏道:“可上前谒见太后。”太后与金氏隔别二十余年,虽是亲生女儿,却不认得,闻言方始记起,遂向金氏问道:“汝即俗女耶?”金氏答应道:“是。”太后念起前事,不禁流泪,金氏亦伏地悲泣,母女二人,各叙别后情形。 武帝命左右置酒,亲自捧觞向太后上寿,又下诏以钱千万,奴婢三百人,公田百顷,甲第一区,赐与金氏,并给汤沐邑,号为修成君。太后心中欢喜,却替金氏谢道:“有累皇帝破费。 ”于是太后命召三女,平阳公主,南宫公主,隆虑公主,俱来宫中,与姊相见,各叙亲情。太后因见修成君并非刘氏,又兼其夫早死,只生一子一女,心中倍加怜惜,便想提拔她子女。 后来其子长成,因母封号,称为修成子仲,倚着太后之势,在外骄恣横行,一时官吏人民,畏其势力,甚以为苦,此是后话。 武帝即位,照例下诏改元,于是始立年号,称为建元。原来从前帝王,并五年号,至武帝始创此制,后世遂一律沿用,考其原因,乃由改元而来。大凡人君嗣位,本只改元一次,惟文帝改元两次,故称为前元、后元;景帝改元三次,故有前元、中元、后元之别。武帝仿照文景,大约每数年即改元一次,其始不过称为一元、二元、三元等名目,后因有司奏言,改元宜依天瑞,不宜用一二三数字。武帝依议,改一元为建元,二元为元光,三元为元朔,四元为元狩,五元为元鼎。年号之设,实起于元鼎三年,后来史家依此迫称,所以武帝即位之初,便有年号。 武帝自少喜读诗书,性好文学,自从即位,便下诏丞相、御史、列侯、郡守、诸侯相等,各举贤良方正直言极谏之士。 其时广川国举董仲舒,淄川国举公孙弘,会稽郡举严助等,人数众多,齐集阙下。丞相卫绾知武帝意重儒术,遂奏称各地所举贤良,或有习申、商、韩非、苏秦、张仪之学者,未免淆乱国政,请皆罢归,武帝准奏。于是被举之人,尽属儒生。建元元年冬十月,武帝亲自发策,问以帝王为治之道,儒生对策者百余人,武帝逐一披览,觉董仲舒所对之策,与众不同,因复加策问两次。仲舒备陈国家治乱之由,天人感应之理,请武帝尊崇孔子,罢黜百家,设立学校,洋洋数千言,后世因称为“天人三策。” 董仲舒乃广川温城人,少习《春秋》《公羊传》,景帝时官为博士,一意勤学,下帷讲读,不问外事,三年目不窥园,以此学问精博,从学弟子,日多一日。仲舒不能一概亲教,乃命弟子依次自相传授,有在门下受业多年,竟不得一见其面者。 仲舒为人方正,进退举止,皆有礼节,一时学者咸尊敬之,称为大儒。至是被举为贤良,对策称旨,武帝命为江都相。此外严助亦得用为中大夫,公孙弘为博士。 武帝心感仲舒之言,意欲大兴儒学,励精图治,因见丞相卫绾为人平常,并无学问,不能称职,是年六月,遂借事将卫绾免官。武帝欲就朝臣之中选择一人,代卫绾为丞相,看来看去,却属意到田蚡身上。 说起田蚡,乃王太后同母之弟。王太后兄弟三人,长兄王信,景帝时已封为盖侯,生性嗜酒,平日又多过失;幼弟田胜,景帝时官至九卿,曾因犯罪下狱;独有田蚡,为人奸巧,口才便捷,也曾学习书史,为王太盾所爱。自从受封武安侯,便广招宾客,推荐名士,意在博取名誉,养成势力,图得大用。武帝因田蚡是他母舅,遇事多与商议。田蚡自己何曾有甚见解,便暗地请教一班宾客,替他筹画计策,回复武帝。武帝每多依从,于是朝廷所有设施,多出田蚡宾客之计,武帝不知,以为田蚡富有才干,甚加信任。如今意欲拜为丞相,忽又想起一人,此人资望胜过田蚡,即势力亦不在其下,武帝以此迟疑不决。 欲知此人为谁,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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