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1年第5期

在大山顶上共守爱情和希望

作者:闻 海

字体: 【

而且是一个女人讲这些故事,我不禁为张胜利的行为潸然泪下,心中油然而生一种对他的敬慕。
  星期六,学生们都回家了,张志老师和胡姐也到山下串亲戚去就了。一大早,张胜利说要到3公里外的南石盆村去看两个失学的孩子,问我一个人敢不敢在学校。我说我要和他一起去,他疑惑的目光让我有些不高兴,迈开步先走出校门。路上我才理解了张胜利的疑惑,那种山路根本就不是我这个穿着高跟鞋的女孩子能走的,每走—步。都要小心翼翼地找一个平稳的落点,就这样还时不时地打趔趄。每到这时,张胜利的手总能及时伸过来。他的手又瘦又硬,非常有力。走得太慢了,我有些不好意思,便找话,问他桃木疙瘩、箭杆河、南石盆这些稀奇古怪的村名的来历,末了问他为什么放弃上海一家企业的挽留回到山里,我以为他会像电视上一样说出一些诸如山里需要之类的豪言壮语,他却抬起脚:“你看我的脚,走这样的山路二十多年了从没有摔过跤,在上海学滑冰却总是摔得鼻青脸肿,而且最终也没学会。”我说他是迷信命运,他说不是命,是顺应自然和良心,只有在大山里,才能做到心地坦然。
  一路上的谈话完全是我和张胜利近距离的接触,更加深了我对他的好感。特别是到南石盆村后,两个孩子有病的父母都表示实在无力承担孩子的学习费用,即使桃木疙瘩学校免学费和生活费也供不起,因为家里连买一个书包的钱都没有。张胜利当即表示只要把孩子交给他就行,整个小学期间不用家长负担任何费用。孩子的父母当时就跪在了张胜利面前。我被眼前这活生生的一幕感动了,我知道,我遇到了天底下最好的一个男人。
  
  共守爱情有与希望
  
  与胡姐一日日的闲聊中,我不经意透露出此次到桃木疙瘩是瞒着父母的。已为人母的胡姐着急了,当即把这一重要情况汇报给了张胜利。张胜利一听更急,说我简直是胡闹,勒令我马上下山回家,他的表情严肃冷峻得吓人。我只好又坐上了三轮车。车几乎直立着在山间颠簸时,我的心也在进行着激烈的思想斗争。桃木疙瘩、雄县,倘若两地都有一桩幸福婚姻等待我的话,那么,一边将是辛苦奉献,一边将是富足安逸,我该做出怎样的选择呢?短短一周的接触,我知道自己并不是离不开张胜利,但我知道自己不想离开他,他需要人帮助,尤其需要一个女人照顾。车离东团堡越来越近,我知道自己该是做出抉择的时候了。
  车在班车前面停下后,张胜利把我从三轮车上扶下来,又把包递给我,说:“上车吧,问去后要向家人好好解释。”我嗯了一声,旋即又低声说:“我要你送我回去。”张胜利吃了一惊,半是安慰半是解释地说:“不用担心,都是山里人,安全得很,再说,山上还有学生等着我上课呢。”我在心里骂了一声呆子,还是执意让他送,他只好给山上的呼机留了个信息,陪我上了车。
  车在山间蜿蜒下行,张胜利似乎有些累,不再说话,坐在那儿微闭着眼睛。我知道自己把他拉上车的那一刻已经选择了爱,心头竟像有一头小鹿般坐立不安。偷眼看着张胜利,瘦削的面孔,高挺的鼻梁,无不显示出一个男人的伟岸,我忽然有一种冲动,趴在他的耳边说:“胜利,你知道吗?我是要带你去见你的岳父岳母的。”张胜利睁开了眼,却很平静地说:“从你让我送你回家时,我就知道了。”他的这种平静出乎我的意料,觉得身为一个女孩的自尊受到了伤害,眼泪竟掉了下来。他这才有些慌,急忙给我解释。
  原来,还在上海读书时,就有一个同班的温州女孩向他表达过爱意,条件是他要留在温州工作,他拒绝了。他回到桃木疙瘩半年后,又有一个辽宁女孩不远千里赶到桃木疙瘩,要与他共结连理,那个卫校毕业的女孩还准备在桃木疙瘩开一个小诊所。张胜利也深深地爱上了那个女孩。但就在1998年春节他去辽宁时,女孩父母冷漠的态度让他收获到的只有尴尬与失望。他带着痛苦返回桃木疙瘩后,女孩随后又跟了来,说父母已做出让步,只要他离开桃木疙瘩到辽宁,工作及结婚事宜一应由父母安排。那一刻,张胜利便知道自己在桃木疙瘩再也收获不到爱情了。他当时跟我说桃木疙瘩不是女人生活的地方。以及刚才听我说了爱的表白后的平静,只是说他已经不再奢望得到爱情了。他的爱,只留给了韭菜山顶上的那所小学校。
  末了,张胜利说:“亚萍,你是一个好女孩,说我不爱你是违心的,但说我爱你也是不现实的。你记着我或忘了我我都不会在意的。我只想把你平平安安地送回去。回去会有更好的幸福等着你的。”
  张胜利的叙述让我再一次泪眼矇眬,我禁不住抓住他的手说:“胜利,你放心吧,也许我不会是最后一个上山来的女孩,但我会成为第一个留在山上陪你一起经受风雨的女孩。我知道你担心我父母的态度,你是—个有作为的年轻人,我相信我的父母会同意我的选择的。”
  嘴上这么说,其实我心里真有些忐忑不安。毕竟父母只我一个女儿,而且桃木疙瘩的艰苦远非一般人想像中的。父母能舍得我吗?车到雄县后,我带着歉意先把张胜利安顿在旅馆里,我不想目睹他受父母指责时的难堪。
  家里已经炸了锅。父亲胡子拉碴的,明显又黑又瘦,眼里满是血丝,母亲两眼红肿,头发乱蓬蓬的。一见我。母亲先哭着扑了上来。“闺女呀,你死到哪里去了。”父亲使劲闭着眼,手里的烟哆嗦着怎么也送不到嘴里。母亲说服装店需要进货,托人到姥姥家叫我回来,才知道我根本没去。便撒开人马四处找,都已经准备登报上电视了。
  我急忙安慰父母说我挺好的,没出什么事。接着把我去桃木疙瘩的事说了出来,并把张胜利极力赞美了一番。最后,我小心翼翼地说经过一段时间的接触,我爱上了张胜利,我要嫁给他。
  母亲听了我的话吃了一惊,愣愣地把目光投向了父亲。父亲拼命地吸烟,脸色特别凝重。一时间,屋里的空气像凝滞了似的。终于,父亲开了门,“亚萍,涞源我去过,比咱这儿苦得多,你能受得了吗?”父亲的话让我一阵欣喜,赶紧点了点头。父亲又说:“但我和你母亲必须见一下张胜利。”我说他已经来了,就在旅馆住住着。父亲着急了,“快叫到家里来,即使做不成女婿也是咱们的客人啊,怎么能让人家在外边住呢?”
  父亲对朴实坦诚的张胜利很满意,聊了一阵后看着母亲说:“孩子的路要孩子自己走,既然孩子认为这样能得到幸福,那就让她去好好做自己喜欢的事吧。”母亲不说话,只是拉着我的手默默地流泪。
  后来,父亲又到桃木疙瘩专程“考察”了一番,刚到山上,他就掉泪了,抓着我的手说:“孩子。你要受苦了。”旋即又说:“如此恶劣的环境,胜利能坚持下来,真是不容易,选择这样的人为终身伴侣,值得!”
  结婚那天,十里八村的山里乡亲都来了,桃木疙瘩的10户人家家家都摆起了酒宴,比过年还热闹。我的心里很骄傲,为自己的丈夫得到天南海北的女孩的青睐为他得到这么多乡亲的尊敬。
  婚后,我在桃木疙瘩小学仍是一名不拿工资的志愿教师,还为孩子们上音乐和美术课。和胡姐一起为全校师生洗衣做饭,南石盆村的两个孩子也成了我和张胜利共同的资助对象。张胜利工作十分投入,在张志老师的支持下,桃木疙瘩小学的教学成绩1999年度名列东团堡乡10所小学第一名,2000年度又是第一。
  1999年是中国“希望工程”实施10周年,作为“希望工程”的发祥地,张胜利的应酬很多,一直到12月19日,我的预产期到来时,张胜利还往南京参加活动。1月9日,张胜利风尘仆仆从南京回来时,我正在医院接受剖腹手术。是一个5公斤重的女孩,哭声特别响亮,把张胜利乐得直蹦高。正巧当时《人民日报·海外版》一位摄影记者来访,我们欣然接受了他的建议,给女儿起名叫“希望”。
  转眼间,我们结婚快两年了。两年中,张胜利脸上总是漾着幸福的笑容。记者来访,他总是说,爱情的希望已成现实,桃木疙瘩的希望在一步步延伸,爱情在,事业有,他的人生会越来越辉煌的。
  我也觉得自己是个幸福的女人,有张胜利这样的男人做终身伴侣,我知足了。
  (钟丁摘自《女子世界)》2001年第3期)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