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1999年第7期
五年之约
作者:孙少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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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八年前我在市文化局任创作员时,到北京戏剧学院进修。就是我要毕业那一年,相玫也去了,她是在一个短期班,一年就结业,而我是三年。她是我们市下面宁县文化馆的人,以前就认识,所以到北京一见面就很亲热。那天早晨我正要出去打水。我们是租西郊一所小学的房子,洗脸水要到外面的水龙头去打。一出门,我愣住了,她正要进楼,我们俩就那么像两只头一次见面的狗那样,互相伸出脖子瞅着对方,谁也不先开口,僵住了。那样子一定非常可笑,她提一个包,我提一个桶,足有两分钟,她开口笑了,我也笑了。然后她才说,呀,想不到是你呀。我说,真是巧了!把桶一扔就接过她的包提上了楼。
相玫原来是学舞蹈的,无论相貌还是身材,在两个进修班的女孩子中绝对是出类拔萃。她的出现使得我们班所有的男学员都亢奋不已,伙计们,小班来了一个明星!
我还注意到他们小班来了一个穿一身橄榄绿的警察,这小伙子身材很高,皮肤白得像女孩子。这就是林中国。由于当过多年盲流,我曾经很多年都对警察抱有一种恐惧心理。后来总算克服了,但对身穿警服的人却一直无法亲近。当我和小班的男学员们都很熟悉之后,对这个林中国仍然没说过一句话。
有一次我从街上回来,路过学校操场时,看见一群孩子蹲在地上围了一圈儿,一齐低着头玩什么,内中一个大人趴在地下,高高地撅着屁股。那时已经快中午,太阳白花花的晒得操场反射着耀眼的光芒。他们就那么不顾天气炎热,围在地上聚精会神地玩着。我不由得也走了过去,原来他们是在弹玻璃球儿。按照规则,这个大人必须把另外的两个玻璃球儿用他的那个击进洞里去,他个子太高,孩子们蹲着弹,轮到他就只好趴在地上。第一个,“叭”的一下,他打进去了;擦了把汗,调了下屁股打第二个。这一个的位置的确很难打,孩子们都屏住气看着。他瞄了半天出手了,也击中了,但是却偏了。孩子们一齐欢呼。大个子站起来,懊丧地说,他娘的,完了,完了。抬头看见我,涨红了脸,笑笑说,我上盘赢了,赢过一盘了。他就是小班的学员林中国。我一霎时对他感到很亲近了,说,你看你热的,快回去吧。
从那次以后,我们就开始说话了,见面都很高兴地互相问候。他几乎还是一个大孩子,未开口先脸红。
相玫是在最后一学期才和林中国好上的。对于他们的关系我觉得心平气和,这比相玫和那几个已经是有妇之夫的同学在一起让我容易接受。
相玫说,呀,你们男同学怎么个个都像饿狼一样啊!我说,他们都在家里有老婆,离开这么些日子了当然是都饿了。在那段日子里,我大约就像一只狗看守着一块肉骨头一样地看守着相玫。四周是一群饿狼,尽管我看得百倍警惕,不停地发出呜呜的威胁的吼叫,相玫还是不断地为他人所取。比方说我不会跳舞,我就不能不眼睁睁地看着她投入到那些会跳舞的人怀抱里去。进修班不仅在学识上良莠不齐,在年龄上相差也太大。我们这一些干脆就是相玫、林中国他们的上一代人。很奇怪,年方二十的相玫却和我们打成一伙,对她年龄相仿的那些男同学不肯正眼瞧一瞧。她常常老气横秋地对我说,他们能算是男人吗?一些孩子!
我劝她说这样下去是没有个好结果的,她应当把注意力转移。后来,她曾主动地对我说她和林中国到外面去过了一夜。那是在林中国的一位姑姑家里。她说,你相信吗?我们什么事也没有发生。我说,当然相信,每个人都有过那样的一个纯情阶段。
林中国要求相玫嫁给他,相玫说,我现在还不行,过几年等我想好了再嫁吧。
几年?林中国问。
五年。相玫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