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1999年第7期
五年之约
作者:孙少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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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相玫又一次来到哈尔滨已经是夏天了。在哈尔滨这座城市里,这是最好的季节。我以为她是来玩的。见了面她告诉我说她要到北京去看看林中国到底是怎么样了。我有些惊异地看看她,问道,他一直没有再给你打电话吗?
是呀,她说,从那次通完电话到上个星期天,就是整整五个月过去了。
我说,也可能是他已经死心了,你不是告诉他说你早就结婚了吗?
我都告诉他我的孩子已经三岁了。相玫说,可是他说只要我去把他的骨灰盒取出来,跟我结不结婚没关系。
我笑道,他是骗你去看看他,你想,当时没死,做了手术也没死,医院怎么也不会让他动第二次手术反倒死人。我想到了一个坐在轮椅上的病人的穷极无聊的日子。
可是不行,这些天我就心神不安,想了又想,总觉得应该去。相玫说。
我们俯在栏杆上,看着波光粼粼的江水。江面上开往太阳岛的船只穿梭般地来来往往。我扭头看看这个明显憔悴了的女人,觉得她是有些良心发现的意思,我说,小赵能愿意吗?你跟他怎么解释?
我把一切都跟他说了,他不相信林中国真的是残废了,根本就没那回事,他说那是个圈套,坚决不让我去。可是我相信是真的。林中国不是那种有心机的人。你也知道,他不会是那种人吧?
我点点头。
相玫说,如果他像小赵所说的,仅仅是骗我去看看他,那么,我更应该去。我和小赵吵翻了,他说,你去了就别回来。我说,不回来我也要去。
去吧,不去良心会不安的。我说,这种事只有去见上一面,然后双方都会觉得没什么意思,也就解脱了。
她说,从他没有信儿开始,我越来越不安了。我一天天地数日子,到满五个月那天起,我就常常夜里做梦梦见他,最近几天几乎天天都梦见他。前天夜里,就是我来的那天,我梦见他两眼看着我看着我,泪水就扑啦啦地往下流;我一阵心酸,扑上去抱住他放声大哭起来。结果把小赵都给哭醒了。我抱住的是他,把他的胸膛都哭湿了。他怕我得了神经病,一早就上火车站给我买了张车票。说实话,就是林中国没有残废我也不可能把小赵扔下去和他生活了。小赵没有一点儿对不起我的地方。相玫停了下,又对我不好意思地一笑说,我不是还像当年那样吗?
我笑道,那可不一定,很多电影上都是要上飞机了,甚至是正在举行着婚礼,突然过去的情人出现了,女主角儿义无反顾地扔下丈夫就跟着跑了。
相玫说,那是没有孩子,你可不知道,女人一有了孩子,什么都变了,我怎么也不能扔下毛毛,那是我的命根子!
哟,我说,贤妻良母了。她苦笑道,小赵的局长就对小赵夸过我,说我是贤妻良母,我说,你们局长那是有眼无珠。我问,你从来就没有给他写过信,或打个电话问一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吗?
相玫说,我没有他的通信地址也没有电话号码,他说纪律不允许。
我说,他这是开玩笑,骗你的。他应该让他的家人去取他的骨灰盒呀,怎么也不该是你。
相玫说,这话我说过,他说他的父母都不知道他在干什么,也不知道他的单位地址,他不想让他的父母知道他的情况。
我的心感到一沉,不敢再说别的了。我陪她在一家小饭馆里吃午饭,要了两瓶啤酒。她说不喝。我说,不怕的,我看了,附近就有厕所。她笑了。她很能喝啤酒,从来就没醉过,但一喝上就要撒尿。有一次我们喝了酒出来,在北京的大街上怎么也找不到厕所了,憋得她直转腰子。
吃过饭,我就对她说,我下午单位还有点事……
她一笑说,我知道,忙你的去吧,出来趟不容易。她对你还好吗?不记恨那件事?
我的脸一阵发热,说,不,还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