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6年第11期

教师节

作者:李来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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奖。前不久,他们一起去南方参加那个全国教改论坛会,怎么去的,坐飞机!秦老师刘老师逢人就说,看我们这辈子,连飞机都坐了,足够了足够了,足够了足够了!他们不断地说足够了足够了,足够了足够了,人们听起来,就不像是说他们坐飞机,是有人给他们盛了一碗热乎乎的汤,他们也喝,也在嘴上边这么客气。
  会议结束,已经十一点半。张老师把常老师叫到跟前,然后由常老师把决定宣布出来:所有的教职员工中午在贵宾楼聚餐,庆祝节日!饭店那边,张老师已经在会前打好招呼了,订了贵宾楼的桃花厅。这个决定是奢侈了,但是既然张老师执意这么做,谁也不反对。按照上边的通知,下午是放假的。说到放假,大家一下就有了些轻快。有了些莫名的松畅。现在已经在午饭的时候,大大小小的酒楼饭庄都已张开迎迓的怀抱,贪婪地往里吮吸客人。餐桌上。大约也已经刀叉斧钺,红肥绿瘦,空调殷勤地不动声色地吹着,电视里,清新悦耳的流行歌曲一首接一首,身着旗袍的服务小姐低下身,柔声细气说,各位先生女士们中午好,请问你们点什么菜——
  这就让人兴奋了。好像呢。原来他们的兴奋是处于休眠状态的,现在,是给张老师一个奢华的决定点燃了,那兴奋是热热烈烈地进放。于是,都匆匆地回班。先把学生们安顿好,然后有的需要,就给家里提早说一声,说是中午不回去了,教师节了。学校组织聚餐呢。这样请假的时候,那神态也是神气的,仿佛是什么惊人的好消息,要与家人一起分享。人都整齐了,学生们也都走了,大家欢天喜地往贵宾楼去。过门房,张老师要拉上老梁,老梁指指空了的校园,笑说,都走了,谁陪这老伙计?学校居然是他的老伙计,人们都不明白老梁为什么要这样说。后来明白了,都觉得这老梁真是个诗人。王老师就又说,老梁一个鳏夫多少年了,他想老伴儿想出心疯了。转而和一边的李老师开玩笑,大姐黑夜里一人冷清清,就没想过在身边添点热火?李老师倒不是老梁那种情况,是离婚了,离得没什么牵牵绊绊,但是五年内她居然就没有找新的伴侣。至今一个人带着孩子,那孩子也真是争气,一路的三好学生,今年又被省里的一所实验中学提前招走了,这个问题解决好了,所有的问题就好像都不是问题了,常和他们一起打闹。是最乐呵的一个女人。这时候,见王老师又这么说,就说,怎么不想,老胳膊老腿的咱都瞧不上,单等你这个童男子钻姐的被窝呢。王老师接不住下话,挠着头看天看地,人们的笑声立即哈哈的。
  贵宾楼是县城最好的一家饭店,不是口头的好,是吃喝用度样样好,越好,人们倒越对它趋之若鹜。远远地,就能看到饭店前广场各种汽车如鱼如虫,鳞次栉比,太阳在一片车背上打起光芒,映照得这座星级饭店越发富贵气十足。
  一干人正要往里走,两个门童一人伸出一只胳膊,把他们拦下了。然后咚咚跑出大堂经理,是个非常清爽利落的姑娘。她先鞠一躬,笑嘻嘻说是学校的吧,站在前边的秦老师说是,姑娘就说实在对不起真是对不起,你们来迟一步,上边已经再寻不到空桌了,张老师说我亲自打电话订好的房间,桃花厅对不对?姑娘说是接到了您的电话,但事情总是会有变化的,对不对,桃花厅已经给一帮乡长先人为主了,他们来了也不要别处,就指着那儿,他们还就非要吃一道“乡长莱”不可。然后又是点头,又是笑嘻嘻,看着自己一人势单力孤,又把两个直挺挺的门童也摁倒了赔不是——这是什么道理,这算什么道理?王老师摇头摆尾,正要起意,张老师把他拉了一下。说算了,哪儿不是吃,看来今天大饭店是都满员了,咱们另寻一个去处,天下大了,花钱还买不到个饭?他究竟也是生气了。
  在靠旁的一家小饭店落座后,他大声吆喝服务员:菜拣你们最好的!酒拣你们最贵的!没有?没有买去!啤酒要五块钱的“青岛”,白酒别的档次都不行,就那个“贵宾汾”!两个服务员大约是很少见客人中这种气势的,被唬蒙了,傻愣愣一阵,才又被吆喝着,乐颠颠去了。
  众人的气这才舒了一口,才四下地打量起来,这个饭店是逼仄了些,但雅致,墙上的壁纸皆是一个“寿”字,袅袅的,一路反复变化下去,不知翻腾出多少种字体。因了这个字,房间里顿时就多了一重书香气,也多了一份亲切感。两个被吆喝过的服务员上来摆桌,张老师还主动向她们道了个歉。
  张老师举杯向大家说,今天是咱们的节日,这一年大家辛苦了!干!
  一片“干”的声音。张老师喝完,检查谁没喝,男老师们倒的是白酒,女老师们是啤酒,女人们差不多都就是抿了抿。张老师说那不行,这第一杯那是两个务必,一个务必喝,二个务必喝干净,不掉点儿。女人们就又一片夸张的“哇”声,就都努力着喝,几个白白细细的脖子重新扬起来,咕嘟咕嘟的,听着是一股一股钻进了自己的嗓子,还能怎么,鲤鱼摆尾一口气,再看,果真滴酒不落。
  男老师们都拍桌子,好!好的含义,他们怎么都没想到,自己身边是这样有肚量的一帮女人。刘老师能喝是听过的,李老师能喝也有风闻,端木和欧阳的风采,他们还是第一次领略。常老师侧头看着她们,他先还有些皱巴,随着,脸面舒展了,微微的,还有一股细气吐出来。常老师不知自己怎么的,有点担心端木老师。她喝不了,他差不多就得替她喝。她是幸好喝了,已然坐在这儿,他的思绪还每每飞回到会议室里去,他不明白怎么会有那么大巧若拙。鬼斧神工,虽然只是两个气球,是两个替代物,他们是大庭广众面前寡廉鲜耻地亲热,而端木老师呢,又是那种羞赧难当的样子,女人的羞,总也是一种语言。这就不是一顿饭的兴奋了,但是他当然不好让人知道这些,他一直很冷静地听着,看着,很冷静地兴奋。
  一杯酒下肚,升起的是全场的归宿感。好像是,酒把大家联系了起来,把大家都置于了一种叫酒的简单物质里,置于了一个这样陌生而其乐无穷的背景。他们都向着一桌饭,向着这个简单的核心,人也一下变得简单,变得稀薄和透明,是一个纯粹自由的人,是一个海阔天空的人。就都觉得,喝酒真好,大家一起喝喝酒真是好!
  头脑热了。不用吩咐,筷子就都指着菜。一巨盘牛骨头洋洋洒洒地摆在中间,是那种领头牛的风范:周围,香酥鸡、兔头、龙虾、鲶鱼、猪排、羊肚虎踞龙蟠,俯仰生姿;再周围,是一圈凉菜的植物带,整体恰似一个微雕的大自然。这也真有意思了,秦老师呵呵地说,嗯,是要带学生们上这牛头山来写一回生。还在开头,他已然有些醉意了。
  肚里有了基础,张老师又举起了杯,他这次换了词儿,叫祝贺——祝贺大家节日愉快,祝贺大家天天愉快,说完,自己先干为敬,然后拿眼一个一个盯。秦老师说你盯什么,我喝不动。他不说还好,他一说,张老师倒就拿他当眼中钉。张老师也不自己动手,他拿眼征询大家,几个女老师心领神会,齐齐围拢上来,两个逮住秦老师的脖子,两个逮住秦老师的胳膊,要把他“屈打成招”。那么多微香的鼻息,那么多粉腻腻的身子,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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