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6年第11期

教师节

作者:李来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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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师什么时候成为过她们的中心?他就是醉了,也要醒过来。秦老师深吸一口气,感到全身的斗志都拔了上来,他没知觉,一杯酒就无影无踪。然后直起身。满脸都是一个五十岁男人久旱逢甘霖的豪迈。他咂巴了一下嘴,悄悄地,又咂巴了一下。
  这一杯下去,第三杯就顺畅了。酒过三巡,张老师有些激动了,站起来,像是动员,像是号召,咱们今天就不是老师,是一群酒徒!请大家尽情地喝,敞开怀地喝,喝他个龌龊,喝他个天翻地覆!张老师平常本不多言,他能这么说,显见他也是熊熊燃烧起来了。这就好,这就是说,最后的一道壁垒也打破了,王老师说,喝!常老师也站起说喝!秦老师摇晃了两下,竟也把一个喝字说完整了。女老师们,自然是刘老师带头,刘老师的脸,是那种英雄的国字脸,这时候。就更有些巾帼的气度。刘老师说,我有个张老师的秘密和大家分享,说着,见张老师向她叫停,她是想说,又咽下去了。大家迅速都抓住了这个尾巴,问,什么秘密,这么秘密?张老师出来笑嘻嘻圆场,我和刘老师间的秘密呗,两个人,一男一女,能有什么新鲜的秘密!众人就都泄气地“噢”了一声。这样,就又是几轮过去了。张老师挥挥手说,大家有什么节目,进行什么节目,我是要休息一下。他退到了后边的沙发上,仰着,他们的形容,便都沙漏样,溜进了他的目光里。多少年。他仿佛还未这么认真打量过他们每个人,他们是这么生动,这么活泼,这么气象万千。他们内心掖藏的,是这么林林总总!他就更加自责了,更加觉得,自己是做对了。聚餐。是他临时想起来的,多少年,大家就从未团团圆圆聚过一次,团团圆圆地,一起交交心,一起开开心。
  刘老师兼着会计,学校的财务,她是一点一滴都把得严丝合缝。她问张老师,吃饭后账务怎么处理?张老师笑说,不用了。最多是一个月的工资,我还对付得过去。也不知他要怎么对付过去,他的妻子是一个国有企业的工人,虽然没有下岗,却和下岗差不到哪儿去,他们家却是两个等拿等要的大学生,全家基本都是指着张老师那点工资了。这些个内里,刘老师是知道的,知道了,却也拦不住他。刘老师就也借一个风头,退了场,过来和张老师说说话。
  接着呢,秦老师也栽了进来。这也正是他们在会议室里气球的组合。秦老师的表情被一种不能自已的力量摆布着,笑意盈盈。他一下就跌到了张老师怀里。继而向着刘老师伸出胳膊,他说他真要看看他们这三个真人缠缠在一起,要看真人秀。刘老师娇俏地剜他一眼,又啪地打他一下,笑说,是我和张老师间,有你这个第三者什么事?
  这边热闹,那边也是热闹的。王老师和李老师,大约是兴之所至,就在那狭小的一片地方,欢快地跳起了舞。欧阳老师和端木老师也在悄悄说话,也在当他们的看客。她们猛地就爆出一声笑,也不知是笑李老师踩了王老师的脚尖,还是笑自己嘴中的那个笑话。常老师呢,他当然依然在看。他是隔着桌子又看到了那个晚上,那个他和端木老师在一起的晚上,一辆浅浅的摩托车,像一叶小舟,前边载着他,后边载着端木老师,在那个夜晚悠悠荡荡,悠悠荡荡。那是一个多么美好的夜晚,居然寂无声息就消失了,但没想到今天他和她会变成两只气球又相遇在一起,而且居然是缠绕在一起。
  那夜,当摩托在一块石子上陡地跳起后,端木老师陡地就抱住了他。一个女人,一个妻子之外的女人,是那么奋不顾身地、紧紧地、仿佛是用全部生命地抱着自己。常老师的心一下倾斜了,一下被一种奇异的激情击穿了。他真想再有一块石子横在前面,再有一个这样的契机,让他从容地品味一下,往下的路,却太平顺了,平顺得简直像是个梦。到家后,端木老师请他进去,门口停着的那辆汽车却像一座山,把他阻拦了。常老师笑笑说不了,他还要走着回去呢。
  但是,那当然仅仅是个开始,现在是,常老师要响应酒的号召,把自己切切实实地置放在端木的面前。所以,他几乎是奔涌着,开始喝酒了。
  他不隔着桌子碰,他一个一个走到他们跟前,李老师你喝不喝?刘老师你喝不喝?欧阳老师你喝不喝?端木老师你喝不喝?所有老师都喝了。只有端木老师说,我不喝,我不能喝,实在是不能喝了。常老师酒杯一掠,说,饶过。欧阳老师不干了,都不饶你饶了端木,你说吧常老师,你这是什么居心?她而且即刻就站起来,把住常老师的半个身子,指着那个杯子,要把它运到端木的嘴里去。他们的样子,像是探戈中那个经典的动作,只是方向有些调反。几轮下来,都感到热了,大家陆续把外衣都脱去。欧阳老师穿着一件薄纱的内衣,护着她薄薄的身体,她的乳房是那种小而娇巧的,此时也都贴在了常老师的背上。常老师能感觉到它们的轮廓,能感觉到它们的温热。甚而至于,是感觉到了它们散发的缕缕香气。它们不是往空中,是往他的心里去,往他的骨髓的缝隙里扎根。常老师闭了一下眼,常老师是恨不能这人就是端木老师,但这当然不是她,不是端木老师,这就让常老师的享受打了不少折扣,而且他即刻觉到一种负罪。觉得有些对不住端木了,但他是真想把端木也这么抱一回,哪怕就抱一分钟。他就是那么一怔,欧阳老师觉出了他的邪,把他推了出去。
  就不由得有人笑,不由得有人叹,唉,常老师是怜香惜玉呢。
  端木老师嚯地站起,胡说!你们都胡说什么!谁让他怜?谁让他啦?她根本不容常老师有所表示。就把酒喝了,杯子腾地落下,溅起常老师一身别扭。常老师的脸一怔,又笑了笑,笑得很是空洞,很是没着没落。他与端木老师再次隔桌相望时,看到端木的神情不再那么肃然了,是一点点、一点点、一点点地化开、消融,漂浮起秦老师那般的忍俊不禁。她纵横捭阖在各样菜肴上点画,然后扔一筷子在嘴里,嚼得咔咔作响。她看什么都那么笑意奔流,好像是有一股台风旋卷着,忽忽地向东,忽忽地向西。
  她说,我们这里怎么没有一道教师菜?有乡长菜就能有教师菜!说,你们知道什么叫乡长菜,乡长菜就不是什么菜,不是菜也是菜!她说得激情澎湃,吃得也激情澎湃,大家就不知道她的那个乡长菜到底是指什么,问张老师,张老师先是笑而不答,把人们逼急了,也都是蹬鼻子上脸,张老师才悄声解释,说也不是他见过,是他听人介绍,乡长菜是菜也是人。是一帮人在那儿边吃着菜,边看几个小姐跳艳舞。那些人多是乡长,就有了乡长菜的说法。人们就叹说,嗨,那帮乡长们啊。人们这才想起,端木老师家的也是个乡长,人们的目光,一下就有些酸酸的,怅怅的。端木老师呢,她是什么都没听见,依然那么率性地吃。吃一阵,说她要敬酒了。
  敬酒却不直接喝酒。她的眼睛晶亮晶亮,看着是有什么坏主意出来了。她让所有的人起立,然后先把张老师挨着刘老师坐下,然后刘老师过去是秦老师,秦老师旁边又是李老师,李老师那边再挨着王老师,王老师过去又是欧阳老师。这样的顺序是一男一女,一男一女,这样的造型也真是别出心裁。常老师知道了这是个什么情形,自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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