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6年第3期

己轻群重复何言?

作者:方建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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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光绪死后,时任摄政王的光绪之弟载沣因私仇而欲杀袁世凯,张之洞认为:“主少国疑,不可轻戮大臣”;庆亲王奕劻亦担忧:“杀袁世凯不难,不过北洋军如果造起反来怎么办”。载沣于是采纳张之洞“开缺回籍”之建议,代发上谕曰:“……不意袁世凯现患足疾,步履维艰,难任职任,着即开缺回籍,以示体恤之至意。”袁世凯惊恐不已,一度想赴日本避祸,后经直隶总督杨士骧规劝,才回京接受谕旨,回彰德“养病”去了。他仓皇离京赴河南时,只有严修等三四人到车站相送。
  严复此时秉公执议,认为“世凯之才,一时无两”,“奈何置之闲散”。无疑,在袁世凯政治上最为叵测之时,严复的声援令袁氏深为感动。
  1911年10月10日,武昌起义爆发。离开了袁世凯的清王朝捉襟见肘,陆军大臣荫昌统军开往武昌,但荫昌难以指挥这些北洋旧部。内阁总理奕劻向载沣建议重新启用袁世凯。而此时的袁世凯,已经具有了向清廷叫板的足够资格。他复奏道:“旧患足疾,迄今尚未痊愈。……一俟稍可支持,即当立疾就道,借答高厚鸿慈于万一。”清廷借故开缺袁世凯的借口,如今又成了袁世凯应付清廷的借口,令载沣大为恼怒,却也无可奈何。此后载沣再下旨意,也难以说服袁世凯前往武昌扑灭革命,不得已只好答应袁氏的条款,于1911年11月1日宣布解散皇族内阁,由袁世凯担任内阁总理大臣,重新组阁。袁世凯从根本上控制了清廷的军政大权,开始向南方的革命党人施压。
  此时,严复所任职的资政院议员们已经作鸟兽散。严复匆忙之中于10月26日将行李十一箱打包发往天津,11月9日离京赴天津,同时“知津郡此夕最危”,友人建议他转赴秦皇岛避难。但是,严复最终没有听从友人建议,而是与自己的三子严琥于11月12日先袁世凯一天重返北京。二十天后,严复被袁世凯任命为北方代表团的代表,参加南北谈判。据冯耿光回忆,“当时规定北方的全国代表二十人,系按全国二十行省、每省一额推定的”。严复作为福建省的代表,被指定为代表团的成员:
  那天,锡拉胡同袁邸的客厅里济济一堂,在座的除了二十位代表之外,还有些秘书、随员等。其中熟人很多,年纪最长的是陈宝琛(伯潜),他是福建闽侯人,曾任山西巡抚,是新近奉召回京的。不多时,袁就穿着便服出来,见到陈,很客气地说:“这番议和是朝廷的大事,所以请老世叔出来”,并希望他“为国宣劳”。陈则谦逊了几句:“近来岁数大了些,身体也不很好,还是请严又陵(复)去,要好得多了。”〔9〕
  这样,严复参加了以唐绍仪为全权大臣的北方议和代表团,于12月9日沿京汉铁路南下,11日抵达汉口,12日与黎元洪见面谈判。严复在给陈宝琛的信中对此时的谈判有所描述,但总的来讲,他对共和政体深表忧虑。议和的代表虽众,起作用的人并不多,严复也并不是关键人物。严复在武汉停留六天之后,随团移居上海,从他的日记中可以看出,他忙于会客及处理自己在商务印书馆的私事,在谈判未有成效的时候,就先期返回北京了。
  严复回到北京之后,对唐绍仪多有不满。在《辛亥日记》中记有为袁世凯出的六条谋略:“车驾无论何等,断断不可离京”;“须有人为内阁料理报事。禁之不能,则排解辩白”;“梁启超不可不罗致到京”;“收拾人心之事,此时在皇室行之已晚,在内阁行之未迟”;“除阉寺之制是一大事。又,去跪拜”;“设法募用德、法洋将。”
  此时的严复,从内心深处认定袁氏为国家元首的不二人选。他做诗曰,“美人期不来,鸟啼蜃窗白。”将袁世凯比喻为“美人”,盼望国家早日安定。
  1912年2月15日,南京临时参议院十七省参议员选举袁世凯为中华民国临时大总统,袁氏获“中华民国之第一华盛顿”的美誉。早在2月14日,严复就拜见了袁世凯,随即被任命暂管京师大学堂总监督事务(校长),月薪三百两。京师大学堂是中国的最高学府,自戊戌变法以来就一直由社会名流担任校长一职。
  春节后,严复正式上任。但此时的大学堂由于政府将经费大幅用于军事,严复连自己的薪水也不能支付,学校也不能按期开学。他除了整顿校务之外,将主要精力放在了解决学校经费方面,在借得道胜银行七万洋款之后,学校于5月15日正式开学。不过,新的麻烦又不期而至:“《国风日报》不知有何嫌隙,时时反对,做尽谣言。”严复一月三百两的薪水,难以支付社交应酬,有时一月无进,而支出将近千元。学校开学后的第二天,严复在家书中写道:“大学堂已于昨日开学,事甚麻烦,我不愿干,大约做完这半学期,再行札辞职。”5月下旬,学校开始闹学潮,严复拒绝与学生面谈。6月1日,学生在教育部过夜不归,严复甚为被动。至7月下旬,学校的员工每人能领的薪水只有六十元,“还不足车马费”。严复失望之极,以致想携眷回福建,“卖笔墨过日”。支撑到11月,严复终于辞去京师大学堂监督职务,从此结束了在教育界的生涯。这一时期,严复依靠同乡兼校友海军总长刘冠雄得以兼任海军编译处总纂一职,聊以谋生。
  
  五
  
  民国初建,严复认为“项城于国变日受职,各国同日承认,亦几天与人归矣。新组内阁,亦若有励精图治之倾向”,他接受袁世凯聘任,担任总统府顾问。但是随后的宋教仁被刺、大借款等事件,使他开始认识到“中央短处在平时矜有使令贪诈之能,于古今成说所谓忠信笃敬诸语,不甚相信,至于今而其弊见矣”。不过,严复对此时的国民党也始终未见好感,他在致熊纯如的信中说:“顾三年以来,国民党势如园中牵牛,缠树弥墙,滋蔓遍地,一旦芟夷,全体遂呈荒象,共和政体名存而已。以愚见言,即此是政界奇险。但愿大总统福寿康宁,则吾侪小人之幸福耳。”
  二次革命失败之后,严复于1914年5月开始担任袁世凯政府的参政院参议,成为总统的高级咨询机构成员。7月9日,严复到总统府去领取薪水时得知顾问薪水自6月开始停发,所谓“参政”名存实亡。严复无事可做,于是常跟李质斋等人打麻将,有时甚至通宵达旦。9月底,参政院和清史馆开会,严复均告缺席。
  10月2日,参政院再次开会讨论日本侵占山东半岛一事,严复忙于赴宴、打牌、“看家私”,再付阙如。10月13日的约法委员会议,也没有参加。严复自动放弃自己的政治参与权。此后,他虽然对欧洲战事特别是日本的二十一条特别关注,但是当时的局势使得严复根本没有的发言权。他在1915年4月被聘为宪法起草委员后说,“宪法起草,亦应故事耳。仰观天时,俯察人事,未必有偌大制作也”。可以说,此时他对所谓的国家政治已经热情散尽,极为冷淡了。
  此时的严复,一方面对政治开始疏远冷淡,另一方面也做出了一系列令人看来颇为惋惜的事情。除了一度热衷于打麻将之外,他于1913年8月在陈焕章的鼓动下,与梁启超等人联名上书国会,要求宪法定孔教为国教;同年,他多次发表演说,配合袁世凯提倡“读经”;更为严重的是,1915年8月,他在有意无意之中,成为了向袁世凯劝进的“筹安会”六君子之一。
  其时的社会大名流主要有三人:章太炎、梁启超、严复。章被袁软禁于北京,拒不合作;几次试探之后,袁也明了梁启超不会支持自己,严复便成为袁氏集团争取的主要目标。杨度在此时起了重要的推动作用,三次登门造访,旁敲侧击,鼓动严复参与“筹安会”。杨度问:“公视今日政治何如前清,共和果足以使中国臻于富强兴盛乎?”
  严复说:“此一时殊未易答。……或得如英国国君端拱无为而臻于上理,未可知也。”
  杨度说:“唯然。我将与同志诸人拟设一会,名曰筹安,专就吾国是不宜于共和,抑宜于君主,为学理之研究。古德诺引其端,吾等将竟其绪。国中士庶,向惟公之马首是瞻,请公为发起人可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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