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1年第1期
西藏民主改革日记(上)(1959)
作者:佚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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仰自由的政策,也就罢了。
明天小组诉苦就要全面展开,晚上召集恒志、桑培、史龙洛、益穷、羊洛等5名骨干分子开会,要他们串联、启发别人诉苦,并进行了分工。
开完会已经是晚上ll点了,只见他们三个一堆、两个一起,开始了热烈的谈话。我听不懂他们说的什么,问通司,通司说,他们都在讲道理,启发别人诉苦。
这个会议开得好。5个骨干就项5个干部再加上5个通司。而我们说10句话,也顶不上他们说一句话管用。
9月18日 星期五 晴
今天下午开始以小组为单位,算受剥削的细账。我们把二十个积极分子分成四个小组,恰好有四个和尚能写,把他们分配到四个小组担任记录员。在这里,和尚就是知识分子,知识分子就是和尚,和尚与知识分子是同义语。
晚上,召开组长和记录员的联席会议,而后就开始分组算受剥削的账了。于是,积极分子就三三两两一起,有的数“数珠”,有的作记录。没有笔和纸,就用木炭在石板上、墙壁上写和画,到处写满了我看不懂的藏文。积极分子对算受剥削账很感兴趣。通过算账,可以使每个人知道自己受了多少剥削,从而加深对剥削的具体认识。这是发动群众的一个好办法。
9月19日 星期六 晴
小组算受剥削账,今天结束。全组20人,受剥削最多的是雇工益穷,共计8841.5元。最少的是尼姑桑吉纳姆,计1153元。全组合计79905元,平均每户被剥削3995元,折合牦牛67头,或青稞26600斤(牦牛每头折价60元,青稞每斤折价1角5分,以上均按银元计算),剥削的残酷程度,由此可见一斑。
9月21日 星期一 阴 雨
发动组里的积极分子给坏分子写大字报,由和尚执笔。一共写了七八张,全部用藏文写成。我是一个字也不识,成了“文盲”。通司给我翻译了几张,大意是揭发批判坏分子的罪行。
今天,工作队发来了一份《关于划分阶级成分》的文件,由组里向积极分子传达、学习,几个和尚都作了笔记。
9月22日 星期二 晴、雹
经过积极分子集体讨论通过,并报工作队队部审查定案,桑桑·日南部落阶级成分划分情况如下:
总户数:57户。其中,地主1户;富裕牧民2户;中等农民5户;中等牧民9户;贫苦农民18户;贫苦牧民14户;雇农3户;宗教职业者5户。
这里的气候,早晚冷,中午热,温差达摄氏30度以上。藏民一天到晚穿身老羊皮袄。热的时候,就把上身往腰部系的腰带上一披。他们一辈子都不洗澡,所以,皮袄里、头发里都长满了虱子。积极分子在休息的时候,就互相帮助抓虱子。他们抓到小一点的虱子便往地上扔,抓到大一点、肚子吸人血胀得鼓鼓的大虱子,便放在嘴里吃了。
“你们为什么把小虱子往地上扔,而不把它掐死呢?”我问他们。
“虱子是条生命,信喇嘛教的人是不忍杀生的。”他们异口同声地回答说。
“那为什么抓到大一点的虱子,又把它吃掉呢?”
“那是因为它先吃我,吸了我的血。我把它吃掉,那是理所当然了。”
从如何将虱子区别对待这件事情上,可以看出藏民的处世哲学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
今天上午,我回到了当兵的“老家”八连九班。九班的同志都说我变了,变得和藏民差不多了,衣服上沾满了黑色的油污,衣领上还能看到虱子在爬来爬去,身上有一股藏民特有的膻味。战士们说得也对。不过,他们只能看到我在外表上的变化,在内心的感情世界上的变化,他们是看不到的。
9月23日 星期三 晴、雪
今天是农协会筹委会成立大会的日子。 从昨天晚上起,就开始搞筹备工作,今天上午继续准备。和尚写标语,通司教群众乎口号,有新衣服的穿上新衣服,以迎接这个有历史意义的盛大节日。
大会于12点开始。下了一阵雪,很快便转天晴。火红均太阳照耀着吉那的山沟,象陋着一个光明的新时代的开始。工作队的女同志做了红纸花,献给每个筹委会的委员。恒志当选为农协会筹委会的副主任委员,他也得到了一朵红纸花。他把这朵红纸花拴在自己的帽子上。
从阿坝赶来的州委杨部长向大会表示祝贺。下午,他给工作队的全体干部作形势报告。
晚上,在青稞地里举行篝火晚会,庆祝农协会筹委会的成立。工作队的干部与积极分子群众同歌共舞。我们桑桑·日南部落20人,表演了六个节目:三个舞蹈,两个唱歌,还有一个摔跤。
9月25日 星期五晴
昨天从吉那回来,听说留在寨子里的群众正在念经。因为去壤塘驮脚的几个人,赶着30多头牦牛,没有及时赶回来。队里原来说是10天,现在已经超过4天了。群众不知道他们在途中发生了什么事情,于是有人倡议念经,以保佑人和牦牛平安归来。我们工作上有缺点,但这里面是否有坏家伙利用我们工作中的缺点与群众的宗教观念,在搞破坏活动呢?此事需要好好调查。
通过恒志等积极分子了解,最先倡议念经的是列庆寺的和尚万西。万西今年63岁,家里有16头牦牛,这次去搞运输的也有他家的牦牛。恒志说:“万西这个人很老实。他不会和坏人勾结的。这次他倡议念经,纯粹是为了祈求菩萨保佑人和牲畜平安,这是我们这里的风俗习惯。”
经恒志这么一说。我们也就放心了。不过从这件事可以吸取一个教训,那就是要尽量把工作做好,对老百姓,说话要算数,要留有余地,不要把话说得太死,情况发生变化时,便于解释。
9月26日 星期六 晴
今天上午,我们去列庆寺查看地、富的财产。因为据群众反映,村里的地、富早就开始把财产疏散到列庆寺了。
到达寺院后,首先检查戈尔戈的财产。这个土地主的财产还真不少,青稞、皮袄有几十皮口袋,还有_大捆布匹与绸缎,整整堆满了一间房子。
想找几件和尚衣服和乐器,将来部落的群众集会时跳舞用。在一个木箱子里发现了五个人头盖骨,一根人腿骨。头盖骨锯成一个小碗的形状。寺里的和尚说。这只“小碗”是他们念经时洒水与喝水用的。人腿骨约有一尺多长,一头有一个窟窿,另一头开有两个孔。腿骨被人摸得光滑发亮。寺里的和尚说,那是十七八岁的大姑娘的腿骨,是吹奏用的乐器。做碗用的头盖骨,有大人的,也有几岁的小孩的。看见这些东西,使人不寒而栗。何等的野蛮、残忍!有没有刑具呢?我们到处寻找,但没有发现,不知他们把刑具藏到什么地方去了。
9月27日 星期日 晴
今天下午,部落里召开诉苦大会,由农协会筹委会副主任委员恒志主持。
首先发言的是70岁的喇嘛旦培。他说:“恒志从吉那学习回来对我说,‘毛主席、人民政府和我们是一家人。’过去,光听说毛主席的政策好,但到底怎样的好,我们不清楚。这次,恒志对我详细讲了。经书里说,不能压迫人。毛主席的政策和经书里说的一样好。我也是穷人出身,要过饭。土官阿西皇登来了,抢走了我3头牛。马步芳来了,抢走了我500多元的东西。去年,倡王洛、扎西本搞叛乱,弄得我们到处跑。我丢失了12头牛,3袋青稞,一个茶壶,还有碗和皮绳,都是叛匪拿走了。戈尔马登来了,抢走了全村6匹马,我去找马,碰上屈西部落的依果。他对我说,‘你们爱人民政府,我们要打死你。’我苦苦求饶,才得以免死。改革好,我拥护。我们念经,经书里就说,不能剥削和压迫人。”
9月28日 星期一 阴
今天的诉苦会上发生了两件事。
一是曾在列庆寺当过一年管家的仓培,对我们从寺院借了一部分乐器拿回来,准备给群众跳舞用一事,提出了批评。他说:“那些乐器是在经堂念经用的,不是跳舞用的。”
二是老寨首尼果塔的儿子史娘伍(2l岁)替土官辩护,说土官对老百姓没有剥削和压迫。
发生这些问题的原因主要是:1、我们对群众的宗教活动尊重不够。尼姑桑吉纳姆在吉那学习时不认真,不开会就念经。为此,我们曾经批评过她好几次。从寺院借乐器的事,虽经寺院的和尚同意,但没有考虑到影响。从吉那回来后,几次调查群众为牦牛驮脚晚归而念经祈祷的事。把这三件联系到一起,群众中有些人可能对我们的宗教信仰自由政策产生了怀疑。宗教问题是藏民最关心的一件大事,弄不好,可能会出大乱子。2、近来,政府动用群众的牲畜搞运输的次数太多,有的牲口使用不当,生了病;有的掉了鞍子和缰绳。群众对此很有意见。
日记写作者:汝其,老干部,现居洛阳。以上资料由作者本人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