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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页 -> 2003年第4期

老翠(外二篇)

作者:杨鸿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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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一年,天寒地冻的,”我爸爸说起大厚来很记挂他的样子,“气温很低,自来水管里的水都被冻成冰了,生产实验都无法搞,生活用水也很紧张,喝水都成问题。大厚跑到室外铲了两大桶雪回来然后用蒸馏器烧了蒸馏水,冷却的蒸馏水再用茶壶烧开,他拎着壶一个办公室一个办公室地给同事们送开水,大家都被他感动得不得了。大厚这个人太厚道了,有一次,他下班时见一个农村老奶坐在街边搓脚打滚地哭,他上前问候,旁边人说老奶攒了一篮子鸡蛋来卖,卖得四五块钱,准备拿去买点盐巴,盐称好了,钱没了,被小蝥贼偷了。大厚二话没说掏出二十块钱给老奶,还带她去称了几斤盐巴。那老奶对大厚嗑头作揖仿佛碰到了活菩萨。还有一次,半夜三更的,老咀山矿职工医院在大广播喇叭上紧急呼援,说有一产妇大出血,需要紧急输血救命,大厚听了从被窝里爬起来就往医院跑,还拎去公家限额供应的几块红糖……”
  大厚是典型的北方人,身材魁梧英俊,一表人材,文凭高,人品好,只是不知他哪根筋搭错了地方,每天要骂那么两场。总有热心的人要给他介绍媳妇,介绍人都怀着善良美好的愿望对姑娘隐瞒他的“缺点”,老咀山矿长大的姑娘都知根知底的,不愿意跟他,人家给他介绍的姑娘都是外地才分来工作的或者就是外地人。当然介绍对象的事最后都黄了。老咀山矿人爱护大厚,专门派人带他去昆明治过几次病,不见有好转。
  “文革”结束不久,大厚这种科研单位的老大学生知识分子忽然都像陈景润、蔡希陶一样稀奇起来,特别地受人尊重,他骂得少了,最后干脆停骂了。他北京的家人想法子把他调回了北京。
  有关大厚的最后一个消息是我爸爸的老乡劳资科的赵叔叔讲的:大厚调(下转第165页)(上接第157页)回北京,矿领导考虑很周到,专门派我出差护送他回京,毕竟他曾经精神不正常。我是好生生的把他送到他姐姐家的,他父母早去世了。两年后我到北京出差,顺便到他姐姐家看他,他不在,她姐姐抹着眼泪说大厚在精神病院里。她告诉我,大厚回北京后家里人都以为他的病好彻底了,因为有三年多他都不骂了。家里人就张罗着给三十老几的他介绍了一个对象。都要结婚了,有一天他和她走在大街上,不知咋的,他忽然犯病,亮开嗓子旁若无人地骂将起来……
  别了,司徒雷登!别了,大厚!
  1968年四五月间,老咀山矿各派间的武斗闹得很凶,每个人都认定一种革命理想,然后“誓死捍卫”。大厚是“大联”派的,这天他和他的同志们十多人退守到职工二食堂,夜间肚子饿了,大厚因为是北京人擅长做面食,被派去灶房里帮师傅和面蒸馒头,其余同志在外面开会密谋。馒头蒸好了,师傅让他去外面喊人来吃。大厚的同志们因情况险恶,没有来得及通知他,悄悄撤离了。大厚追出去找同志们,路遇敌对派“红联”的一伙人,那些人狠揍了大厚一顿。——这是有关大厚精神不正常之说的一种版本,较可信。
  
  杨鸿雁,编辑,现居昆明,曾发表散文、小说若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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