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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页 -> 2003年第5期

在南非的日子(1996—1999)

作者:黄晓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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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人还是天生的艺术家,他们的艺术感觉非常好。南非最有名的旅游纪念品是木雕,大小商店,形态各异,充满非洲风情的木雕制品吸引了许多世界各地的旅游者。
  我最喜欢的是那种路边小摊:随便铺一张塑料布,“街头艺术家”在那里现做现卖。一块木头,或白的、或红的、或黑的在他们手里不停地转动,唯一的工具是一把小刀。一会儿线条出来了:流畅、简约;一会儿有模有样了:生动、细腻,看得我瞠目结舌。
  这些手工艺人基本没念过书,从他们蹩脚的英语对话里就可得知,因为南非所有学校都有普级英语教学。但他们对艺术的理解、诠释,通过那些抽象的图案、夸张的造型,表现得淋漓尽致,他们的作品没有半点匠人之气。
  我每次回国都要带上许多这样的木雕艺术品,价格很低廉,国内的许多朋友,特别是一些搞美术创作的朋友都非常喜欢。我一直想在国内开一家小店,将南非遍布大街小巷的“街头艺术家”请进店堂,将非洲独特的文化带给我们,那将是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东北老俩口
  
  在离约堡市区约20公里,住着一户从哈尔滨来的夫妇,都50出头的样子,已有花白的头发。这一带住家很少,房屋零零星星散落在茅草丛生的旷野里。他们的家与众不同,房屋四周的茅草被拨(拔)得干干净净,种上了绿油油的蔬菜,养了几十只小鸡,随处可见在屋前屋后觅食,活脱脱一幅中国民居图。
  约堡华人圈子里都知道他们老俩口,经常到他们菜地里选购一些窝笋、大白菜等当地超市根本见不着的稀罕物。至于他们随处放养的、不食饲料的“土鸡”更是我们的至爱,这种鸡才有鸡味,超市里现代化养鸡场出来的鸡如同嚼蜡,是没有办法比的。
  别看他们现在生活静如止水,一片田园风光,其实他们也是久经商战沙场,从“血雨腥风”中走过来的。
  他们1980年代就走出国门,先后辗转于东欧、南斯拉夫、罗马尼亚、匈亚利等,跟大多数国人一样,也是两手空空从摆地摊开始。凭着骨子里的坚忍(韧)不拨(拔),不屈不挠,慢慢站住了脚跟,生意有了起色,成立了专门的进出口公司。随着俄罗斯经济的兴起,他们又将精力转向俄国,高潮时他们有雇员30几个,帐上进出的资金都以百万计。
  哪知天有不测之风云,商场如战场,处处有陷阱。亚洲金融危机波及俄罗斯,加之他们当年从温州进的羽绒服遇到不法商贩,以假充真,以次充好,羽绒里掺了大量棉絮,亏得血本无归;后又卷进一场黑社会追债纠纷,伤了元气。
  他们到南非以后就再也没有涉足过商场,购置了“一亩三分地”,从国内带来种子、菜籽过起了自给自足的小农生活。
  最近他们又开辟了一个新领域——种磨(蘑)菇,温室已盖好了,肥肥胖胖的圆磨(蘑)菇一片白花花。磨(蘑)菇是西餐里的主打菜之一,市场前景会比仅仅局限于华人餐桌上的白菜罗卜好得多。
  回国以前,我专程去向他们二老告别,但见他们“自留地”里已有拖拉机在欢唱,开垦的面积大了许多,有一眼望不了头的感觉。老先生告诉我他近期倾其所有购置了近50亩荒地,准备大干一场。
  他说:“土地是最朴实的,你丢下种子,它就发芽;你付出汗水,它就丰收,一分耕耘,一分收获。”他的理想是办一个农场,种蔬菜、种鲜花、种磨(蘑)菇、种木耳;养鸡、养鸭。
  他还不无幽默地说:“南非的荒地太多了,多可惜!这里的气候好,土地肥沃,我想在这趟趟路子,看国内的下岗职工能否在这发挥作用,找到出路。可惜我没有资格当签证官。”
  但愿他们的理想早日实现!
  
  不走运的安妮
  
  安妮来敲我房门的时候是凌晨六点,急促的敲门声伴着她惊慌失措、语无伦次的呼叫:“简妮快开门!受不了!快帮帮我!”
  我跃下床,光着脚丫打开房门,安妮的失魂落魄令我大惊失色:“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头发也乱糟糟的,还有一只鞋呢?”
  她倒在我怀里失声痛哭:“我走投无路了。今天早上我是要去德班收一笔货款的,你知道好说歹说那个印度佬答应先给我20万,可早晨一出门发现我的汽车被泼了红油漆,整个车腥红一片,怎么办哪?”
  她说的汽车被泼红油漆可不是一般的恶作剧,那是南非最大的黑帮组织——台湾竹联帮的“最后通蝶(牒)”,意喻大出血,搞不好要出人命的。安妮前段时间借了他们的高利贷,肯定是没有按时归还。
  安妮是典型的上海小姐,弯眉细眼,平时说话声音轻轻、软软的,任何时候都给自己收拾得清清爽爽的。她在上海长大,1978年高中毕业刚好躲过上山下乡,她的姑妈在香港,占着这层关系,她八十年代初嫁到香港。夫君是做黄金饰品生意的,当时可是赚得风车水转,用安妮的话说:在香港的日子从没有为生计担忧过,对金钱也没什么概念,别人拥有的我都拥有。
  他们人生的第一次失误是“97移民潮”,因为姑妈一家是解放初期从上海移居香港的,按惯性思维对共产党缺乏信任,对“97回归”心存恐惧。姑妈一家先是随大流移民去了加拿大。受其影响,安妮与夫君“深思熟虑”选择移民南非。
  他们的想法很天真,南非是黄金钻石主要出产地,应该与他们的生意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他们在股市、楼市大跌时不惜壮士断腕,2000多万的身家缩水一半。
  到南非后他们买的第一幢房子在约堡至尊高尚住宅区,与前南非总统在一条街区。
  可惜他们的黄金生意根本没有可能开张,因为南非虽然盛产黄金珠宝,因属国家支桂(柱)产业早就被政府、世界财团所垄断,哪里还有残汤剩水?至于饰品加工,南非市场的黄金饰品销售对于香港而言不能望其项背,零头都不足。款式、品种都十分有限,没有什么发展空间。
  这样他们只得重拾中国人的老行当——开餐厅。也许是太想找回过去失落的旧梦,他们做事总是很急躁。完全没有涉足过餐饮的安妮夫妇,花300多万兰特兴建了“中国城大饭馆”。
  南非的华人结构有点特殊性,90年代以前华人90%是台湾人。因为很长一断(段)时间南非都是台湾最大的外交伙伴,至到1998南非才同台湾断绝外交关系,与大陆建立外交关系。
  虽然同为华人,不同的生长环境自然构成了不同的社会团体与社交圈子。因此台湾人、香港人、大陆人有时是格格不入的。
  安妮的餐厅问题就出在这里,“中国城”刚开业的时候,因豪华气派还是热闹了一阵子,慢慢就走下坡路了。作为主要食客的台湾人,更愿意去台湾人自己开的店,他们除了吃饭,还要聊天、交际。
  当然除了我们中国人,还有共(其)他消费者,但白人太理性,往往一人一个炒饭或套餐。豪华餐厅还是要靠“八菜一汤”、“十菜一汤”来支撑。而黑人是很少有能力走进餐厅的,更不要说“豪华”中餐厅。
  米色提花的纯羊毛地毯、绛红丝绒台桌,但门可罗雀。我常常看着安妮精心粉饰的面容,掩饰不住内心的焦虑与恐慌。在异国他乡一切都得自己扛着,没有谁帮得上谁的忙。
  “中国城大饭店”苦撑二年多,最终还是关门了之,据说财产又缩水一半。安妮一家也从“前总统邻居”家搬出,迁至一普通社区的Town House。
  在南非生意做得最好的香港人,毫无例外都是搞贸易的。南非才刚刚摆脱了殖民统治,经济发展很不平衡,针对黑人市场的中低档轻工产品几乎是空白。而贸易一贯是香港人的强项,所以在南非流传许多香港人制造的神话故事:
  当音乐圣诞卡刚出现的时候,黑娃对翻开圣诞卡就能听到悦耳的乐曲惊奇不已!一香港人靠这种卡片,一个圣诞节就赚了一幢别墅。
  还有一种杀蟑螂的粉笔,在墙上或地上画一笔,蟑螂爬过时就一命鸣(呜)乎(呼)!又一个香港人用5万元的本金捣腾这种粉笔,也赚了一幢别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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