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0*270,创建于2011-3-26*/ var cpro_id = 'u424256';

首页 -> 2003年第5期

病人(小说)

作者:畀 愚

字体: 【


  泌尿科里的空气中总有股说不上来的味道,嗅在鼻子里让人心里发毛,巴不得快点走,走得越远越好。可是,计忠到了走廊上却站住了,把病历重新看了一遍。虽然,医生的字他一个也没认出来,但他还是不相信,就像他不相信现在的医生与医术。然而,到了医院里只能依靠医生,这是没有办法的事。于是,计忠转身回去。
  医生这时已经站在一块白屏风后面,正对着另一个病人,弯下腰看着那人脱掉裤子的地方。计忠在医生背后站了会,说不会的,他不会得这种病的,肯定是医生看错了。计忠要求医生再给他检查一下。医生没开口,连头也没往上抬,倒是那个脱了裤子的病人嘻地一笑,像医生一样问他是不是觉得痒,是不是尿频尿急,而且撒尿的时候还觉得刺痛。计忠点了点头。那人说点头就对了,没错。计忠朝那人黑乎乎的地方看了一眼,不理他了,对医生说不会的,肯定不是这种病,这是不可能的。他要求医生再为他做一次诊断。医生这时直起腰,把橡胶手套从手上扒下来,扔进一只红色的塑料桶里,一边走,一边让那人把裤子穿上。医生走到外面的办公桌前,坐下来开始开药方。计忠把手里那本厚厚的病历往他面前一丢,说,不行,你得给我重新检查。
  医生抬起头,推了推眼镜,但仍然没看计忠。医生看着办公桌对面一张空荡的椅子说可以,但重新检查就得重新去挂号。医生伸出一根中指,敲了敲病历上面附着的化验单,对计忠说可以不相信他的诊断,但化验单是从电脑里出来的,电脑是不会误诊的。他让计忠看看自己的红血球,再看看自己的白血球,然后一指墙上贴着的一张招贴画,上面除了两个粘在一块的男人与女人外,还有四个红色的大字:洁身自爱。医生说,你自己身上得的病,你比谁都清楚。
  计忠觉得羞愧,更多的是冤枉,这是不可能的,这不是伤风感冒,可以凭白无故地染上。医生继续在方子上把药一味一味地往下开,那个病人系好裤子,出来站在计忠边上,也让他好好回忆一下,发廊、歌厅、宾馆、路边摊,还有大街上的电线杆旁,可不可能只有自己清楚。计忠仍然不理他,但那人还在开导计忠,让他还是快点排队配药去。那人说病了不要紧,要紧的是把病看好,还要看彻底。他让计忠不要有顾虑,也别不好意思,这里是医院,不是派出所,用不着怕。
  可计忠从来没去过发廊、歌厅、宾馆,连路边摊与电线杆旁也没去过。计忠知道那些地方有什么。他想过,不止一次地想,但从来没有去过,主要是舍不得花钱。计忠舍不得把辛辛苦苦从地摊上赚来的钱花到那些地方。计忠不是那种人,他还有女儿要养。女儿十六岁了,过了夏天就要上高中了。高中是关键的三年。这是江新梅说的,这关系到将来上大学与上什么大学的问题。计忠知道,这个问题的关键还在一个字上面——钱。这是他跟江新梅一起商量过的。女儿的前途就是他们的前途。女儿的命运就是他们两个人的命运。尽管他们离婚快满两年了,但女儿还是连在他们中间的一条线。这条线引着江新梅来找过他一趟,那是一个天气闷热的下午。江新梅来的时候,计忠刚进货回来,地上堆满了一包一包胸罩短裤。他正蹲在屋子中央验货,把规格、颜色、款式一样一样地分开,把屋里的空地堆得就像街上的地摊。江新梅站着没说话,看着他,就像那些在众多款式面前犹豫不决的顾客,在考虑,在盘算。计忠发现她身上穿的还是两年前那套连衣裙,碎花的,真丝的,可背在肩上的包却是崭新的,是街上最流行的那种。计忠站起来,喉咙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有一肚子的话,这时,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他只知道笑,而且还不敢咧开嘴笑,只能抿着嘴,咬紧牙齿在肚子里不停地笑。
  计忠知道,江新梅开口要说的肯定是女儿的事。一个女人来找她离了婚的男人,能说的只能是儿女的事,这开口的幌子,是天经地义的。可是,江新梅没说话,她蹲下来用两根手指拈起一条内裤,看了看,又换了一件胸罩。江新梅像是真心实意要买那样,另一只手也伸了上去,十根手指一起张开,看完上面的花纹,还试了试弹性。计忠不说话,眼睛从她脖子后面的头发,顺着脊椎凹凸的印迹一直向前到达臀部。每个晚上,在暗淡的路灯下计忠都会这样打量他的顾客,看着那些女人,他心里想的是江新梅。江新梅的身材还是可以的,有点松弛,但没有走形,计忠每天看到无数张不同的脸,心里想的只有眼前这具身体。不过,这个时候的计忠有点紧张,目光中带着一点幽暗的影子,不停地在眼神中飘忽。计忠一声接着一声在咳嗽。
  江新梅一点也不紧张,拍着两只手站起来,问他生意怎样。计忠没回答,而是从那些衣物上面跨过去,走到门口,轻轻地关上门。江新梅的目光一下锐利起来,横了他一眼,问他这是干什么。计忠还是不说话,他这时心里想的事是不能放在嘴上说的。计忠只能用行动来表达他的语言。他先伸手拉了江新梅一把。江新梅一巴掌打掉他的手,问他要干什么。这不是明知故问吗。计忠不折不挠,继续拉住江新梅的胳膊,把她拖过满地的胸罩与短裤,一个劲地往墙边的床上拖。江新梅说放手,你想干什么。江新梅声音严厉,但嗓门不响,是压抑着的。计忠心中有底了,胆子更大了,步子也更快了,一把就把她拖到床上。江新梅说,我们离婚了。计忠不说话。江新梅说,你这是强奸。计忠愣了愣,还是不说话。江新梅说,猪。
  事后,计忠的心里只有七个字:一日夫妻百日恩。他用满怀感激的眼神看着江新梅,看她从床上起来,穿上内裤后,使劲捋了两下皱巴巴的裙子,就像什么事也没发生。她捋完裙子捋头发,一边捋头发,一边说再过一个月女儿就要毕业了,她问计忠考虑好了没有,女儿究竟去哪里念高中。计忠还是不说话,靠在床上看着江新梅从包里掏出一面小镜子,仔细照着自己的脸,用一张餐巾纸把嘴角的口红印子擦干净。然后,她从镜子的边缘抬眼看了眼计忠,说,你要想好,念什么样的高中,关系到将来上什么样的大学。
  计忠像是被她这个举动迷住了,看着她,看得眼睛都直了,傻眼了。光凭照镜子与擦嘴角这两个动作,计忠就看出来了,自己已经配不上江新梅了。江新梅已经不是当他老婆那时的江新梅了。江新梅变在哪里,他说不上来,就是觉得她变了,像一张两年前看过的报纸,现在重新翻开来,旧闻又成了新闻,有看头了,但仔细回忆一下,还是有点印象的。印象有时候还能让人产生联想。江新梅走后,计忠仍旧蹲在地上整理那些胸罩短裤,把颜色、款式、规格一样样分开,心里想的还是前妻江新梅。
  计忠的地摊摆在勤俭路上。白天那里是车水马龙的一条大马路,两边是一棵一棵的梧桐树,晚上就见不到那些车了,路的两头搬来了两个岗亭,保安往岗亭里一坐,这里就成了步行街,成了计忠开张营业的地方。在路灯下,计忠眼睛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心里仍在想江新梅,想下午在床上的那个短暂过程。计忠后悔,怎么就让她说走就走了,应该留她吃顿晚饭,吃完饭,她还是要走,就应该让她带上两件胸罩短裤。在床上的时候,计忠就发现了,江新梅身上穿的胸罩短裤跟以前不同了,以前她只穿棉布的那种,白颜色的,她说那是因为她的皮肤容易过敏。两年,还不到两年,想不到她已经把自己过敏的皮肤给治好了,计忠发现她身上穿的是一套紫色的镂花内衣,很小,但却是他地摊上价钱最贵的那种。计忠惦记着那套又薄又小的胸罩短裤,她江新梅穿在身上到底给谁看,这个问题一直困扰他到深夜。勤俭路上没有行人了,计忠收拾起地摊,回到家睡在床上,他还在想着江新梅身上那套紫色的胸罩短裤。她到底是为谁而穿?
  一大早,计忠在床上睡得正迷糊,女儿叫了两声爸。计忠睁开眼睛就看见女儿伸出的一只手掌,五根手指在他眼前一上一下地跳动着。这是一个要钱的手势。计忠看见这个手势马上不迷糊了,眉头也跟着皱紧了。计忠问她要多少。问完了马上又问要来干什么。女儿说一百,是用来买物理与化学的复习资料。计忠叹息,但这钱不能不给。这是花在刀口上的钱。计忠把一百块钱交到女儿手里时,他说,你花的,比我赚得还多。女儿说那是投资。计忠说,那也该让你妈去投资一下。女儿说她没有妈。这话放在平时,让计忠听着舒心,解恨,但今天不同。昨天下午他们睡了,又有了关系,这是一个良好的开始。以前还没结婚的时候,他的师傅——百货公司针织柜台的柜组长就教过他,要让一个女人死心踏地地跟定自己,首先得把她睡了,然后给她送礼物,哄她开心,再把她睡了,这叫乘胜追击。可那时的江新梅还没结婚,对床上的事充满着好奇。现在,她不仅结过婚,生过女儿,而且还离了婚。江新梅已经不是当年的江新梅了。计忠心里没有把握。
  

[2] [3]

http://www.520yuwen.com 提供 免费书籍报纸阅读。
var _bdhmProtocol = (("https:" == document.location.protocol) ? " https://" : " http://"); document.write(unescape("%3Cscript src='" + _bdhmProtocol + "hm.baidu.com/h.js%3Fa510abf00d75925ab4d2c11e0e8d89a4' type='text/javascript'%3E%3C/script%3E")); (adsbygoogle = window.adsbygoogle || []).pus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