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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页 -> 2004年第2期

视觉文化·历史记忆·中国经验

作者:李欧梵 罗 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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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罗:《点石斋画报》里有一幅很出名的图画,叫《视远惟明》,是吴友如画的,后来也收入《吴友如画宝》中,画的是一个妇女拿着望远镜在楼上远望,这样的图景在古代是不太可能出现的,登高望远本来是一个古典的意象,可现在是“女性”拿了“望远镜”在远望。这是一种新型的“看”与“被看”的关系,“看”的主体和技术都发生了变化。我记得十九世纪末法国印象派女画家玛丽·卡萨特(Mary Cassatt)画过一幅油画,画面上一个贵夫人在包厢里拿着望远镜在“观赏歌剧”,对,《观赏歌剧》就是这幅画的题目,它把看什么清楚地表达出来了,而《视远惟明》则主要表现“看”的行为和动作,她拿这个望远镜“看什么”变得不太重要了。
  李:她看的是赛马还是什么别的游戏,我忘了,《点石斋画报》上是有说明的。不过,望远镜在晚明李渔的小说《十二楼》中就有。一个公子哥拿一个望远镜,看着对面小姐家。这个公子哥家里没钱,后来求婚成功,依靠的就是望远镜的魔力,他没有到过小姐的家里,却知道她家里发生了什么事情,这样的本领让人折服。西方发明望远镜大概是1616年,三十年以后就出现在中国小说里,的确很快啊!但出现的方式却和当时的科学一点关系也没有。如果能把晚明和晚清小说中的这些因素再联系起来,就更有意思了。
  罗:原来总以为东西方之间的交流是从晚清开始的,其实交流很早就开始了,一直不断地有文化的交流和器物的交流。尤其是器物的交流,常常进入到小说的文本中,直接改变小说文本的写法和技法。
  李:这个器物交流的问题,很多人都有研究的兴趣。我这次回哈佛想教一个seminar,讨论的主题就是器物,什么钟啊、表啊、火车头啊,它所涉及的既是technology的问题,也是不同文化的展现。回到《点石斋画报》中的那个望远镜,当吴友如画那幅图的时候,是否看过李渔的小说呢?还是根本没有关系,他的来源在哪里?有很多器物的来源我还是解决不了。陈平原研究晚清的“气球”和“飞艇”给我灵感,当时中国人对飞艇和潜水艇的兴趣都很大,空中是飞艇,水下是潜水艇。潜水艇在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被德国发明出来了,而且法国凡尔纳的科幻小说中也写到潜水艇。至于为什么是飞艇呢?是不是因为维多利亚时代末期开始有人研究,到了二十世纪初期,不是有一个兴登堡号嘛。西洋的报章杂志一定报道这些消息,而且配发了照片,所以《点石斋画报》不是凭空想象来画的,而是根据西洋报纸或杂志的照片创作出来的。
  罗:《点石斋画报》并不是简单地呈现奇观,而是通俗化的新闻报道。当然,同时它也把这种新闻趣味化了。
  李:对,它把新闻报道通俗化、趣味化了。可以把《点石斋画报》和《申报》联系起来看,《申报》的新闻一部分是趣味化的报道,另一部分是正经消息。《申报》开创了一个报纸作为“城市指南”的传统,它把各种各样的消息报道、逸闻趣事、街谈巷议摆在一起了,譬如朝廷发生什么大事啊,轮船什么时候到啊,谁卖什么药啊,接下来还有评论了,形式也很多样,新乐府什么的都有。我并没有把《申报》从头看到尾,记得当时是孟悦拿来给我看,我后来写了那篇《批评空间的开创》。现在孟悦还在研究。如果把这些内容和理论结合在一起,我们大可以做一个像本雅明那样的研究。我现在就是迷这个。
  罗:德国学者瓦格纳(Rudolf G. Wagner)研究《点石斋画报》,他认为,当时欧洲和美国大城市的报纸,都派生出一个画报。派生出的画报主要是给妇女、儿童和其他文化程度比较低的人看的。《申报》和《点石斋画报》也是这样的关系。《点石斋画报》的出版,意味着把都市里更多的人群卷入媒体之中。而阅读媒体首先需要识字,《申报》那种半文不白的文字,包括“新乐府”,对读者文化程度的要求比较高,相对来说,以图为主的《点石斋画报》就通俗易懂多了。瓦格纳写了一篇长文来讨论这个问题,《进入全球想象图景:上海的〈点石斋画报〉》,题目很好,但他的研究方法比较偏向于传统历史学,外围的背景材料很多,缺乏内在的图像分析,特别是如何把背景材料和图像分析结合起来,做得不够!
  李:瓦格纳不太喜欢理论的。我记得有一次开有关上海的会,别人谈理论,他每次都发炮批评。我觉得他这方面有点过火,理论还是可以用的。研究《点石斋画报》当然要做图像分析。印刷技术、绘画技法和表现内容三者的关系是怎样的,必须通过“图像”来讨论。我在香港科技大学就想教这个,选几张图片,让学生分析一下,鼓励他们写一个报告什么的。
  罗:这就涉及到研究范围扩大的问题,现代文学研究需要扩大文本研究的范围。原来文学作品是一种文本,后来范围扩大,报刊杂志也是文本,现在图像是文本,电影是文本,甚至整座城市也可以当作文本。而且研究这些“文本”就需要细读它们,通过细读来触摸文化背景。在细读的过程中我们会发现,以前把背景和文本分成两截的做法太简单了,作品是文本,背景也是文本,需要将这几个文本交织在一起才能有新的发现。
  李:我是比较喜欢研究文本与文本之间的指涉,或者说几种不同文本之间建构出来的语境,也就是文化语境。CONTEXT,传统的解释叫“背景”,但背景也可以文本化。一般做历史研究的人都知道,背景相当于发生了什么“事情”,把这些“事情”呈现出来就行了。可是把背景文本化以后,“事情”就不那么简单了。
  我偏爱这种中间性的研究。它不是用理论打人,不是把抽象的理论架空了来使用,更不是引用几句理论来吓唬人,而是用理论来照亮材料。我觉得中国现代和当代的文化大可研究,从晚清到现在的改变太快了,跟得上这种变化的研究才是文化研究。像上海,我现在在这里一坐,周围就是各式各样的文本,譬如广告,像我上次一来,突然看到一个梁朝伟站在那里,原来是卖房子的。
  
  电影、电脑与影像消费
  
  罗:我们做视觉文化研究其实有来自现实的刺激,现在的社会速度越来越快,变化越来越大,这种现象的集中体现,就是我们刚才谈到的“影像消费”,它和视觉文化紧密相关。我现在所教的学生绝大多数是1980年代中期出生,基本在影像文化熏陶下成长起来:看电影、看电视、看漫画、看广告……恐怕比读书的时间还要多。这种现象当然值得忧虑,也招来了很多的批评。但批评之余,也必须承认这一代人对图像的敏感程度要大大地超过我们。而且影像技术的发展也带来了新的可能性,譬如用电脑绘画,还有数码相机和数码摄影机的普及……这些技术使得年轻人可以把“影像消费”的经验转化为他的表达方式。他可以自己画漫画,拍照片,甚至拍DV。用数码摄像机拍电影,在年轻人中可以说非常流行。贾樟柯就说过,中国电影要进入到一个业余爱好者的时代,指的就是DV的流行。
  现在用DV已经拍出了很精彩的作品。我去看过一个DV电影展,有好几部纪录片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用DV拍纪录片效果很好,因为它轻便、灵活、随机性强,不像传统的电影摄像机那样具有侵略性,所以拍出来的片子比较亲切,容易捕捉更生活化的场景。这种由技术手段的变化而带来的可能性,正是促使我们去研究视觉文化的一种动力。不过正如你所说,对这些现象的研究不够。主要的原因是缺乏理论,现象在那里,如果没有理论的照亮,它自己不会开口说话,还是需要研究者的解释。
  李:这方面理论我已经跟不上了,讲DV的理论有,还有讲科技视觉的理论,我已经跟不上了。香港中文大学的王建元很懂这些,他原是研究科幻小说的,这种理论已经发展到讨论“赛伯空间”(cyber space)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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