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0*270,创建于2011-3-26*/ var cpro_id = 'u424256';

首页 -> 2004年第4期

柏林没有墙了

作者:王小妮

字体: 【


  B、伪装成行李,公然捆扎在汽车顶部蒙混过关。
  C、把汽车发动机改装到车后箱,在前箱里藏人。
  D、把孩子强塞进不可能引起怀疑的最小码行李包内。
  E、改造大型的电缆轴体,在它的轴芯里藏人。
  F、从四楼窗口把婴儿抛向西柏林。
  G、自制各种潜水机械潜过河。
  H、利用滑轮从高处空降孩子。
  I、自制热气球、飞行器、滑翔机。
  J、日夜不息、几年不息挖地下通道。一家人挖,几家人联手挖。
  关于地下通道,是展览的一大内容。展室里有大量的黑白照片,还有小型电影不断播放。东德人的地下通道超过了中国“地道战”水平。他们不仅在地道里接了电源,还使用水泵抽水,利用了机械与滑轮运土等等。小电影中最动人的是人们当穿过了地下通道,从东德进入西德后相拥而泣的场面。
  逃亡者用过的实物,手电、钳子、改装汽车、旧降落伞、油灯、铁铲、各种自制机械,塞满不大的空间,还有照片上被射杀者们的尸体、墓碑和血迹。
  不逃亡不会死,但是有人毫不犹豫选择了逃亡。
  死或者活,在荷枪实弹下逃亡,活着的胜算并不大,但是他们宁愿冒险。1961到1989的二十八年间,直接死于想越过柏林墙的有一百七十六人。
  看了墙展,我感觉越过它,已经不是信念,在那二十八年里,它逐渐成了人的本能。
  人这种动物,究竟肯为自由付出多大代价?
  一堵墙,曾经不可逾越的,一瞬间说倒就倒了。
  展览馆楼上有通向室外的小阳台,我出去透风,恰好有一伙人在下面的检查站小屋前拍广告。四个穿艳丽紫色紧身西装的高大小伙子,脸都涂成银灰色,提着大码的黑皮包,飞一样来回穿梭过白色的检查站,他们的色彩跳极了,撞极了,反差大极了,视觉上也好看极了。亏他们能想到来这种地方拍广告。
  展览馆出口就有“墙”卖,最小块的,比拇指指甲大一点点,要5.89马克,差不多二十四元人民币。有人怀疑它是不是真的,的确,任何一块水泥碎块涂抹几道油彩都可以自称柏林墙。两块大墙,高约五十公分,宽二十多公分,标价三千六百马克,试了试相当重。
  柏林墙的早期是铁丝网,逐渐改造成为最后那道高四米、满身涂鸦的水泥板,又荒诞地由最恐惧最不可逾越的铁幕快速成为供人收藏的艺术品。从结果到结果,这之间的过程在今天看来似乎并不复杂。
  1961年8月12号的傍晚,在东德统一社会党总书记夏布利希的郊区别墅里,建墙以“玫瑰行动”这样优雅动听的名字通告给了到场的东欧领导人。在这时候,还有六万东柏林人每天过关去西柏林工作。此前的逃亡从1945年起,没有过间断。到1961年,有二百多万东德人成了西德人。曾经有东德领导人同意给想离开的人发放通行证。他们“天真”地以为那些有产阶级走了,留下来的将是坚定又可信赖的无产阶级。仅仅1960年,就有十五万人通过八十一个哨所进入西德。
  1961年8月12号夜里,一百多吨铁丝网运到“墙”下,经计算还缺少三百多吨,立即决定由罗马尼亚紧急进口。凌晨一点,两德边界照明灯熄灭,运送铁丝网的军车到达,很快,八十一条通道关闭了六十八个。8月13号早上,太阳照样升起,柏林人从东西两侧同时看到了“墙”。后来,它延伸封闭了整整一百零六公里。8月14号,勃兰登堡门关闭。从此,柏林城中有一百九十二条大街被拦腰切断。“墙”的出现使柏林市中心出现了四十多公里长、三百米宽的空旷地带。1989年1月,“墙”倒塌前十个月,当时的东德领导人昂纳克说:这座墙在以后五十年或者一百年也会继续存在。就在这同一年,它不仅倒了,还仿照破碎斑驳的“墙”,制成一个精致的微缩断壁,作为统一自由德国的象征,给英女王伊丽莎白二世做生日礼物。变化实在来得过于快了。
  离开查理检查站展览馆,我们沿着被保留下来的一小段柏林墙走,它已经不能随意接近,有约两米高的铁网隔离开行人,大量无名艺术家的涂鸦都在那些兴奋过度的日子里被“自由向往”所破坏,我们看到的只是一些被敲凿成千疮百孔的水泥拼板,有些地方已经凿穿,暴露出弯曲的钢筋,印象最深的一处,凿出一个人形,正好够一个成年人来来回回不断穿越。徐敬亚总想最接近那堵墙,他想试试它有多高。我说四米,他还是不甘心,总想试试这堵墙所代表的四米。
  一些旅游车路过,却不停车,只是缓缓减速慢行,让游人欣赏它。
  
  世界上有少数几件东西,人们拿它没办法,只能心服口服只能五体投地,无论情感怎样,必须承认它的纯粹厉害,连后人也只能感叹也别想质疑它。比如现在这个4月,美国军人快速打击萨达姆政权。人间并不多的厉害之一就有柏林墙。
  看过了“墙”再去看柏林,总感到它是支离破碎的。墙没了,空旷地带还在,东半个城区有个别建筑还裸露着断壁,有人把墙消失以后出现的空地称作“欧洲最大的工地”。坐车出勃兰登堡门向东走,经过一个广场,里面有一站一立的马克思、恩格斯二人像,那是中国游客最爱照相的地方,再向东越走越寂静萧条,有许多中国人熟悉的苏联式水泥板楼。
  在德国有人形容境内的土耳其人:当初,我们要的是劳动者,但是来的却是“人”。
  四十年代后期,战争使德国的男人骤减,只好允许土耳其人入境担任最繁重肮脏的劳动,没想到他们来了就不再回去,成家立业生儿育女,造成一些社会问题。而在“墙”一夜间倒塌之后,一千六百多万东德人可以自由出入于封闭了四十四年的界限,虽然都是日耳曼民族,但是这是完全不对等的融合,工作职位社会福利都是有限的。曾经,一个冒死逃亡者落地西柏林,他受到的是英雄式的拥抱欢呼,这些镜头在“墙”展里仍旧激动人心,但是现实已经改变。摆在德国人面前的是紧跟着自由蜂拥而来的东德人,事情不是合二为一那么简单。
  从墙的倒塌起,再没有什么东西让所有德国人耿耿于怀,同仇敌忾。四十四年中形成的差异很难在短期内变成同心同德。有一个外国人说:这儿不再东西对峙,却依然南辕北辙。它是个搞不到一起的历史半成品。
  1999年,德国公布的官方数字是:十年间对于原东德地区的拨款,每年一百亿马克用于公路,一百亿马克用于铁路,一百亿用于电话网络。十年里,东德地区的私营企业家由起初的一万名增加到五十万名,汽车由三百九十万增加到七百万辆,电话由一百八十万部增加到八百万部。巨额开支使原西德人要付出更多的税款。仅仅1998这一年,柏林市的文化预算就是十亿美元,即使这种投入,在柏林街头仍旧感觉它还有太多的事情没做,千疮百孔的地方随处可见。何况有些东西即使是钱也难以改变。
  离开柏林我们经过了德累斯顿,它的中心火车站广场成了一片工地,正在拆除列宁纪念碑。易北河边黑暗的宫殿都在等待维修,而莱比锡火车站附近的建筑让人想起中国1967年武斗过后的狼藉。
  东西两边的一部分人,沿袭着惯性,继续吸着不同的香烟,喝不同的酒,看不同的电视节目,读不同的报纸,那四米高“墙”还无形地隐隐存在。这哪里是当初欣喜狂奔的人们可以预料的。
  柏林墙倒得太仓促,来不及销毁的东德安全部门卷宗遗落世间,有人形容这些曾经绝密的资料,暴露了人在专政制度下的屈辱、低贱、胆怯和卑微。谁会乐于和多年来潜在暗处对自己的生活窥视告密的人呆在一起?直接死于墙的人以百计,而多年里受到“墙”的荫蔽恩惠者却以几十万计,这些人的突然暴露显现又带来更深更长久的内心嫉恨与咄咄不安。
  2001年的9月11号,我们还没回国,从电话里,从网上知道了纽约发生的事情。第二天起床,发现窗外飘着德国国旗、美国国旗、巴登符腾堡州州旗。
  

[1] [3]

http://www.520yuwen.com 提供 免费书籍报纸阅读。
var _bdhmProtocol = (("https:" == document.location.protocol) ? " https://" : " http://"); document.write(unescape("%3Cscript src='" + _bdhmProtocol + "hm.baidu.com/h.js%3Fa510abf00d75925ab4d2c11e0e8d89a4' type='text/javascript'%3E%3C/script%3E")); (adsbygoogle = window.adsbygoogle || []).pus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