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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页 -> 2004年第4期

柏林没有墙了

作者:王小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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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世贸中心废墟的现场图像我们是在街头电视上见到的,它只持续了几分钟,就有一个德国人跑过去按键换频道,屏幕上出现股票一路向下的k线图。后来我们注意到,德国公众冷静甚至有点木然,他们停在电视屏幕前多数在关心当日的股票即时行情。
  9月14日,是全德国降半旗悼念日。下午,我们去斯图加特市中心广场,见到有人从窗口收卷巨幅旗帜,许多黑丝带迎风飘拂。街头艺人在地上用彩色粉笔画圣婴伸手向空中接一张降落中的一万元纸币。喝咖啡的人和往日一样悠闲,一个年轻人靠在一家瑞士刀专卖店橱窗下面,用一只小横笛吹奏“卡萨布兰集市”,让人想起好莱坞的《毕业生》。
  我始终没有弄清,德国人是天生就这么宁静,还是经历过了1945年、1989年,他们更加沉思而寡言?
  在德国最南端进入阿尔卑斯山区的小城菲森,去新天鹅堡的路上,我们坐一个老人赶的马车。他的毡帽上别满了各种各样列宁或者镰刀斧头或者红旗的纪念章,高头大马转弯时我听到他用俄语夸他的马说:好!用的是俄语。在上个世纪的六十年代末我们全是要学俄语的。而在科隆大教堂前,两个正表演一个缓慢协奏曲的艺人看到我和徐敬亚向他面前的小盒子里放了马克,其中那个拉手风琴的年轻人突然快速又极热情地转向我们,几乎是跳跃着奏起了《喀秋莎》,围观者随着节奏鼓掌。难道东方人的面孔就一定热爱前苏联的歌曲?如果,这种判断和对乐曲的投入全同演奏者自己有关,可是看他只有二十几岁,即使来自前苏联,来自原东德,那个旋律也只能属于他的父辈而绝不是他本人。
  临离开德国,我们在南部城市奥格斯堡遇到了雨。避雨时候看见一家花花绿绿的儿童玩具店隔壁是一间主题酒吧,门口张贴着大幅的切·格瓦拉,那张著名的红黑相间头像。
  有个德国朋友说:切,你们知道他吗?现在他在德国很红啊!
  我们说知道,在中国他也很红。
  德国人有点惊奇地看我们。
  切·格瓦拉,这个为游击而生的家伙。我第一次见到他,是1975年,他的传记在中国以内部参考书形式出版,扉页后面就附着他的尸体在担架上的照片。就是这个格瓦拉,用他的头像制成的纪念品今天遍布欧洲。在马克思出生地德国的特里尔城,买各款格瓦拉的纪念品容易,马克思的像却品种单一而且少见。
  一个十九岁的中国学生刚到德国说:这里的人真壮啊,任何一个德国女孩都能打趴一个中国壮汉。过了十天,他的说法变了:这里的人太散漫了,一个中国女孩恐怕能战胜他们一群男人。
  柏林墙倒了,当初它只是起强行阻隔作用,谁会想到一堵墙涉及到的问题会有这么复杂。造墙用时一夜,拆墙用时一天,而由“墙"带来的“墙思维”、“墙空虚”、“墙依恋” 却将久久不散。
  我记录下来我所看见的,还有偶然了解到的和“墙”相关的事情。
  今天想到它,我仍然能感到后怕。谁敢轻视那段曾经有过的“墙”,谁就犯下对生命对自由的无可补偿的罪过。
  
  王小妮,诗人,现居深圳。主要著作有诗集《我的诗选》、《我的纸里包着我的火》、长篇小说《方圆四千里》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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