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4年第4期
新千年诗歌精选之五
作者：雷武铃 朵 渔 辰 水 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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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出了温暖的口气。
多数
在葵花和竖琴的骨灰中
在小偷和闪电的骨灰中
在埃及和罗马古老的骨灰中
在祖先的骨灰烂成的辽阔的国土中
在乌鸦的骨灰养育的绝望的荒草中
都有
一盏傲慢的灯
啊!黑暗、傲慢，而孤独的灯!
故乡曲
白菜是最白的女人
大豆是最大的孩子
高粱是最高的男人
在那里
土地是最土的布匹
牛厩是最牛的房产
羊皮是最洋的服饰
在那里
宽恕是最宽的河流
小气是最小的垃圾
善良是最膻的肉汤
在那里
传统是一直流传的诗经
老师是一直不老的孔子
远方是一直遥远的新娘
江非，现居山东临沂。
三八节有感（外二首）
路也
相对于生育，我年事已高
还是离婚女人
在春天，在三八节
我却突然萌发出一个辉煌念头：
我要生一个孩子
我要延续我自己
我要赶在死去之前把自己拷贝
留一份在这世界上
我身体里藏着一个朝代的能量
一个世纪的芬芳
我要生一个女儿
我的女儿再生女儿
女儿的女儿还要生女儿
我的嗓音，微鬈的头发，脚趾盖形状
略显笨拙的嘴，矮小身材
还有看人时的那种懵懂眼神
都将延续下去
我拥有千秋万代的版权
我的子宫被文学异化
仿佛那种词藻华丽的无用诗歌
它过于后现代，分泌那么多可笑的爱情
去供养一个肌瘤
也许它早已不把自己当子宫
误以为自己是一颗了不起的炸弹
现在，我想让它变得朴素和懂事
复兴伟大的现实主义传统
同时我将以一部最有力量的
并且绝对有血有肉的作品
告别我的写作生涯
偏头疼
我冲着美味佳肴发火
我对着鲜花皱眉
生活对我如此恶毒
命运待我这么刻薄
我是全世界最不幸的人
左太阳穴摸上去呈蚯蚓状凸起
并咚咚咚地跳
我相信那里埋了一根雷管
一秒钟也不能等了
请赶快递给我
亲爱的亲爱的氨咖甘片
我要把它当成糖豆
大把大把地吞食
顾不得征求肝和肾的意见
我用一吨的疼与天地对峙
整个身体重心移到脑袋左上方
在那里耸起一座喜玛拉雅
眼球牙齿和胃也紧锣密鼓
趁机发泄私愤
脉搏在举行百米赛跑
血液有了火药味
我是一道难解的方程
我是奥斯维辛
我愿藏起我的咬牙切齿
准备缴械投降
并通过神经末梢向偏头疼
表达我的敬意和谄媚
只要它肯放了我
我还考虑要不要
去找一个脑神经科医生结婚
让偏头疼做我的嫁妆
如果一切都不能奏效
我宁愿马上去死
可以一头撞上南墙
也可以用脑袋里的那根雷管
将身体引爆
我要学董存瑞炸碉堡
去跟这场偏头疼同归于尽
让它无处寄身
如果在革命年代
上刑场砍头那天
恰好遇上我在害偏头疼
我会临危不惧
我会毫不吝惜
我还会对举刀的刽子手
说声“谢谢”
我甚至会豪迈地喊出革命口号：
打倒偏头疼
让偏头疼和人头一起落地吧
父母之战
2003年3月20日，美伊战争爆发
我父母开始吵架
为财政、家务、儿女、尊严诸问题
他们关系紧张了大半辈子
现在在更年期综合症的推动下
战事终于全面爆发
他们谁也不想跟谁过了
但谁也不答应去离婚
我实在说不清楚他们究竟
谁是萨达姆谁是布什
我用长途电话接通了
那边的吵架现场
我弟弟在话筒里向我进行实况报道
他就这样成了一名战地记者
他说家里成了巴格达，满目疮痍
暖水瓶茶杯电视机饮水机全都砸烂了
只剩下金属制品巍然屹立
他的解说里果真夹杂着
尖叫、咆哮和物品碎裂的响声
我妈正在对我爸进行愤怒控诉
用的是战斧式巡航导弹和B－52轰炸机
我爸态度强硬，在谎言和诡辩的掩盖下
正在发起疯狂的地面攻势
我妹妹和她的小宝成了难民
拎着酸奶和绒布兔子从家中逃亡出去
我说，我对此深感不安和严重关切
我将二十四小时关注战况
如需人道主义物资援助
我会马上去邮局寄钱，和平万岁
路也，现居济南。
记忆面对丢掉钥匙的往事（外一首）
叶延滨
长春藤在夏日热风的挑逗下疯长
遮住了风雨驳蚀的墙壁
那座高傲而巍峨的楼房年轻得可疑
往事在哪一扇窗户里更沉寂?
沉寂的目光找不到钥匙
墓地荒草忘记了这是死神花园
青草萋萋让风也染上绿色
一样有阳光，一样有彩虹，一样有
鲜花躺在草丛中等待眼泪
墓碑上的字迹悄悄躲藏在草叶里
海浪是按时上班的清洁员
把足迹抹去让爱情失去了证据
阳光抚摸着海浪的背脊，却被抖成
金色的鳞片，让新的诱惑
吹响那只硕大而空洞的海螺
记忆面对丢掉钥匙的往事
也许就是从浪花上滑落的阳光
噙在深海贝壳中，成为一颗珍珠
那颗珍珠会让这个世界瞪大吃惊的眼睛
只是我们没有那把让贝壳张嘴的钥匙
记忆面对丢掉了钥匙的往事
也许那些往事就是从天外返航的飞船
只因一个无意而细小的错误指令
过去的一切都变成壮丽的辉煌
给这个世界一朵怒放的焰火……
疯狂呐喊
谁比我们沉默得更久
从第一阵秋风开始，就降下旗帜
杨树们有比别人更长的冬季
因为一次胆怯的逃避，因为杨树们共同的软弱
这个城市有半年的时间
灰白着水泥的脸!
谁比我们忍受得更多
没有了叶片的枝条裸露着清瘦的苦涩
厉风用刀子刮痛我们回忆
在所有的人躲进双层玻璃窗里诉说孤独时
我们站在大街上为这个城市
装扮着勇敢和坚强!
谁比我们梦想得更深
在冰封的土层下的根系
倾听着远方的春那总也不响起的脚步声
因为欺骗，因为倒春寒的无耻
因为绿色塑料花叶正伪装着这个城市
杨树们在梦想一回真诚地萌芽!
谁比我们呐喊得更疯狂
先不发芽，先发牢骚先发心曲
满天飞絮纷纷扬扬
嘲笑主宰过自己的漫长冬天
杨树们的委屈
太阳也晒不化!
谁比我们呐喊得更疯狂
一夜迸出亿万激情
给城市送出无数张春的诗章
谁对着我们嚷——
看哪，满城的绿杨树叶真疯了
咣当一声砸出来的是个初夏!!
叶延滨，现居北京。
从五莲山看户部乡（外一首）
王夫刚
从五莲山上看户部乡
村庄，道路，田野，河流，水库
所有具体的事物忽然间
沉寂下来。这使我想到了
我不曾去过的地方
(我不曾去过的地方太多了
那里的故事仿佛没有发生)
从五莲山上看户部乡
我找到了我的村庄，红色的
瓦顶，飘着白色的炊烟。
屋檐下的女人，一个
是母亲，另一个
叫作情人。线一样的道路
和河流，最终消失在
目光的障碍中。这里的河
都流向大海——大海浩淼无涯
但河流自有源头。
水库倒映着与田野无关的
景致，它们井然有序
各得其所。从五莲山上
看户部乡，我喜欢把家乡
和祖国的河山联系在一起。
家乡不属于我一个人
家乡和祖国的河山
却可能是一回事，就是一回事
而我，无非让简单的问题
变得有一点复杂了。
事实上，我难以准确地
指出乡镇间的界线
若在地图上，这样的遗憾
恰好相反。因此
过了很多年，从五莲山上
看户部乡，我几乎不敢相信
这就是户部乡：在这里
在一片多山的土地上
不平是难免的，而愤愤不平
一个青年的愤愤不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