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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页 -> 2005年第6期

小细节

作者:陈小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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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吃鹰
  
  我吃过一回鹰。驱车一个多小时,出了乡镇上了山,在山上一座小农庄似的竹楼里吃的。主人介绍说,这碗是老鹰,难得吃到的。那天还吃了些其他的什么野味忘记了,味道如何也忘了,但我是吃过鹰的却没有忘记,还吃了两大碗米饭几杯啤酒。
  前段时间与朋友爬虎头山,中午吃完饭后,我跑到松树林子里睡觉,半睡半醒中隐隐听到老鹰的叫声。起来到天空中寻找,天气很好,天空碧蓝,万里无云,脖子酸了,但鹰的影子也没有看到。我没有听错,肯定是鹰的叫声,童年时我太熟悉它了。它是天空的王者,在天空中高高地盘旋,骄傲,威风,黑,仿佛要在天空里钻洞。还要来抓村庄里的小鸡吃,我们得防范着它凌厉的偷袭。
  天空被什么打扫得空无所有。
  年初,一个朋友从网上给我传了一首曲子,南美民乐《老鹰之歌》,非常好听。是用排箫演奏的,把鹰的那种既骄傲又孤单,既坚强又彷徨,无尽的盘旋、上升,苍劲而苍凉,演绎得令人心旌摇曳。鹰鸣如同锋利的刀子。
  吃过鹰的人就再也看不见鹰了。——我突然发明了一句箴言——或者是鹰的一句魔咒。照此推论,我想再吃一回鹰也永无可能。
  
  花圈店里的幽凉
  
  单位隔一幢楼有一条偏街,两旁多树,夏日颇幽凉;坡道上去是医院侧门的殡仪馆,几乎每日有人死去,布置灵堂,哀乐终年不断。往上不远有两个花圈店,皆不大,店很浅,摆满花圈,红、绿、蓝、黄、白的纸,里头摆不下了,常常摆到路上来。从旁边走过,里头一览无遗。靠下面的小店,店主一对夫妻,皆瘦,一样常常搬个小凳在路边工作,扎花。未与他们交谈过。觉得他们的工作比我有意义。因为每一个活了然后死了的人都应该得到一朵小花的奖赏。
  想,如能开这样一个小店也很不错。
  
  火车都是两声
  
  临睡前或者走上双园新村24幢那黑暗的旧式石板踏步,听到火车汽笛,一声,两声,然后就没了。前一声长一点,后一声短一点。像是后一声吸收了前一声,埋葬了前一声。双园新村24幢,1970年代的老房子,无比安静。有时我停在原地,想再搜索一下火车的动向,但听到的是旁边屋子里平静的鼾声。这里的住户大部分是外来的租房者,体力劳动者,比如卖菜者、建筑工人和打工妹。我知道里头的每一张床上都有一具肉体或两具。关于肉体的悲哀与快乐,经不起反复测试,肉体是短暂的,它的悲哀与快乐也是短暂的。就像那深夜的火车,只有两声。
  我是坐过火车的人,我有火车的一些知识和经验。这是个很小的城市,它的火车站在城西,叫作城关的地方。城关说明是城市的最早的中心。有两种情况,一种是继续是这个城市的中心,一种是成为那个城市的混乱之区。这里是后一种,成为了混乱之区。肮脏,肥沃,旅舍,饭店。刀子和春药。娱乐业兴旺,那里百分之八十的灯不用于照明,而是相反。还有个有趣的现象是,不管时代如何进步,城市如何时尚,火车站地带的旅舍都舍不得这两个字——旅舍。
  分别之地。旅舍之地。候车室之地。归来之地。红颜和血污之地。一败涂地之地。
  我沸腾的车站,如同一颗混乱的心。
  闽南歌中有一首歌叫《车站》,很感伤。闽南歌给人的印象是不避俗,大红大绿的,遍布祖国城乡。我最初非常不喜欢,但后来却喜欢上了,原因是大红大绿中的忧伤,有如热闹的宴席散了的一刻,夜阑灯残。我喜欢那首《金包银》:别人的生命是框金又包银,我的生命不值钱。
  很久很久以前看过一块小文章,奇怪一直没忘记。说是作者一次去火车站接朋友,火车晚点,闲来无聊翻看候车室里留言簿,看到一则潦草的留言:某某,大家在到处找你,我等你回来,某某。作者站在那乱糟糟的候车室里,一时感到恍惚。那是一张石沉大海的纸条。
  
  烟
  
  很多个夜晚,我穿过街道,走进市直机关修理厂(也叫市委小车队)铁门,进入这些房屋群中,这些高大牢固的建筑,方框里纵横的铁条和从铁条后钻出来的黄色灯火。我拐弯再拐弯,在大楼的墙根下走着。在进入那个甬道之前,掏出香烟,数一下,1、2、3……,如果十支以内,就掉头出去门口的小店再买一包。
  想起那个叫佩索阿的人,那本叫《惶然录》的书。“我走向我的工作台,仿佛它是我抗击生活的堡垒。”还有一句话,“每当我在大街上看着人们,感到悲伤,我就点上一枝烟,转过身去,堵住嘴和眼泪。”(记不清是谁的文字了)此时在键盘上敲下这些字的时候,我甚至还想起一个叫沈浩波的牛逼诗人的一首诗的题目《一刻不停地抽烟》。
  我怀着必败的心,口袋装着烟走上那黑暗的楼梯。
  
  手上的蓝色血管
  
  夏天来了。在水龙头下洗脸,用毛巾接下一捧水,然后把头埋进毛巾。擦手,看见手上的蓝色血管。吓了一跳。仿佛是第一次发现,第一次看见。在手臂的内侧,像树枝,和树叶的叶脉,那么纯洁,有大海的色彩。那么死就是荒谬的。衰老、乱性、自残和谋杀都是荒谬的。
  每一个人都有爬满身体的蓝色血管。
  
  城市慢慢变白
  
  早安。这是城市慢慢变白的时候,是天空空落无比的时候。清洁工刚刚清扫了你的门前。巨大的垃圾车正在把昨夜最后一片灰烬装进去。建筑物一点一点地显现出它的骨架,残破而完整。肉体已承受了屈辱了。从宾馆出来的那个女人像条麻袋。而良家妇女穿着睡衣裤穿过楼下街区,到早点店里买油条和豆浆。她的前额散发着冰凉而懒散的贞洁,眼睛里有着睡眠过量与不足相兼的症状。也许还有一个人在阳台上目睹那蓝色睡衣在早晨里像张揉皱的白纸。
  也许还是个星期天。礼拜天。
  现在光线还是柔和的。城市的天边,群山温柔,群山有过真正的睡眠和夜晚的吐纳,有着圆润美好的淡蓝弧线。一如我远方的乡村,村头的溪水静静爬过我的手背。一只鸟叫了一声。那强权者的光,裸体的光还未升起。但这仍将是个火热的晴天。火车里响起女列车播音员甜美的嗓音:旅客同志们,早上好,你们就要进入……。一个来自农村的打工者从椅子下睡眼迷糊地醒来,他望窗外,就几乎已经爱上了前方到站。
  天亮说分手。天亮说出发。都是时候了。
  经过巨大的郊区化工厂,前方到站现在是一具发白的骨架。
  某处传来二十年前单车的咣声。
  
  端午
  
  今天是端午节,天气闷热,上午9点下雨了,一直到傍晚。天气变得凉爽。晚上上网读诗,现代的诗人们写雨水如祭,汨罗江水高涨,摔断腿的雨水,世上的水是相通的……这是纪念一个诗人的节日。事实上谁在乎一个诗人呢?我所在的城市一切如常。在乡间,父亲挂菖蒲、艾叶,沐浴菖蒲滚水,搞卫生防疫活动,和一顿美食:粽子、番鸭、米酒……我上午呆在办公室,下午去办事,事实上我对“办公室”和“办事”都怀着深深的疑虑,我有办公室吗?我办公了吗?办什么公?事实上我读了读《楚辞》,没去江边,不知有没有赛龙舟;我写诗,但没有墨水瓶,在计算机上打字;我穿短袖,你峨冠博带;我买醉,你不饮酒;我三十岁,你二千三百多岁;我打电话,你问天;你怀沙入水,我用自来水冲凉;你冰清玉骨,埋在水中,我泥手泥脚,满面尘土。
  
  县城旧事之一:打牌
  
  1995年(为什么是1995年?)以前我沉迷于打标分(扑克牌的一种打法,经过几个回合的叫分,一人取得标的,其它三人合起来打他让他中不了标),从入夜到黎明好像瞬间的事。黑片转白片,像电影的淡入淡出。白天我神情恍惚,脚步飘忽,不关心任何一事,但一到天黑我又开始了。我需要至少两个人以上的聚会,需要他们的友谊,只要开始了,我就不会感到空虚(我现在尝试解释为1995年以前我缺少爱的能力,是不会孤独的一种逃避,与别人无关)。所以当我从本地日报上看到一篇豆腐块的笑话时我一点不觉得可笑,其大意是:张三说,李四他们傻得不透气,昨晚停电点蜡烛打麻将到天亮,满头大汗还笑嘻嘻的(是在一个夏天)。别人问张三,你怎么知道,张三说我怎么不知道,蜡烛是我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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