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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页 -> 2007年第2期

夜夜盗取你的美丽

作者:张瀛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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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国男,职业栏:自由业。我再看刘国男一眼,天热,融掉了凉凉的不安,只剩下荒谬,和一种不真切的沧桑。我掏口袋,把自己的皮夹、钞票、身份证依样摆在那裤腿外几尺,没欠他的。日后我才想到,不知他什么血型?和我一样吗?警察会不会化验DNA?最后会不会被拆穿,或者被卷入,最坏的打算是自己变成凶嫌。但无论如何,这场交易是成了,不用定义,也不知有效期限。
  第一天的刘国男是游魂,只在夜里出没。夜里,休工的捷运工地鬼鬼祟祟,外面的车流滚滚沸沸。围篱内很安全,什么事都可以发生。那头有个妇人被强拉进来,男人拿一把刀,叫她钱交出来。这头呻吟声有一阵没一阵传来,循声探过去,原来夹道里有人做爱。
  困了,就挑一栋顺眼的大楼,睡进地下机房。各种粗细盘错的钢管铁管,正好练体操、玩杠杆、扮人猿泰山。幸运的是,还捡得到道具,比方旧旧的木梯、脏脏的工作服、几把钳子。一早,我穿上工作服堂堂正正走出大门,做什么呢?爬上最近的一根电线杆“施工”。多爬几格,我看到二楼的女人坐在床上擦脚指甲油,脚底长一颗大鸡眼。再多爬几格,看到三楼的老太婆探手到衣服里搔痒,搔好久,掏出一只乳房,好像在检查乳头有没有奶垢。四楼的男人内裤破了洞,刚才用手在屁股后面扇两下,大概放屁。
  不知道老婆在干嘛?手机一直没响。我决定专心做刘国男,关掉手机,准她再续假。
  中午“收工”正打算吃饭,大楼的管理员招我进去帮忙看台,他说去上大号。柜台有两架屏幕,一台是监视器,管理员要我看这一台,我却看另一边的电视机。现在是午间新闻时间,好像发生了绑架案,记者正在做深度报道。镜头带到一辆出租车前,好多人围在那里,后车厢里咚咚咚的有敲打声,记者们拼命拿摄影机、麦克风凑近后车厢,主播的旁白说因为警察还没赶到,所以大家无权“破坏现场”。现场记者追着一位老太婆问,老太婆说一大早出来就听到咚咚声,车里的女人拜托她放她出来,老太婆不敢,女人叫她去报警,她也说不敢,然后就跑去告诉丈夫,她丈夫再去告诉村长。
  几个警察赶过来喊着让开,其中一个贴近车厢和里面的人对话,说找不到钥匙,暂时没法开。里面又咚咚咚,另一个警察说,早知道应该带锁匠来,原先那个说,现在去哪里找锁匠?里面咚咚得更大声,警察贴近车屁股,跟里面的说正要去找锁匠,请她耐心等。镜头切入摄影棚内,主播严肃地加入一些分析和解说。镜头又换到现场,阳光转烈,剩两个警察站在车边,记者报道警察正去找锁匠,车里人质性命危急。记者背后几位村民跑过来,当场拆了狗笼拔了铁条,交到警察手上,教他们如何撬开车盖。
  镜头带到警察局,画面上一个狼狈的女人,和一个瘦小男人。我凑近屏幕看,瘦男人好像要解释什么,女人却打断他:“不干他的事啦。你们警察是什么态度,简直草菅人命,叫我耐心等,要等死是不是。”几个警察安慰她,她越说越气,把他们骂开几尺远。我看清楚了,真的是陈茜,她被绑架了!难怪我手机两天不响。那个瘦男人是绑匪,好像才逃几个小时就去自首。原来,老婆是买晚餐那天搭出租车被绑的,司机要她给钱,她说出提款卡密码,但提款机一天最多只能领六万,司机分三次领了十八万,所以押她到今天早上才载到郊区,关进后车厢去。“领这么少钱却赔了车,我真的没对她怎样。”司机满脸无辜。记者问他做了这种事居然有理由辩解。他说:“我根本没想害她,不信你们问她。今天早上,我问放了她会不会去报警,她说会,我才关她一下,怕还没跑远就被警察抓到。我还拜托她一定要喊救命,不然会闷死。”表情更无辜。“算了,你们放他吧。”陈茜居然替歹徒求情。“不要啦,好汉做事好汉当,这位太太,你也可怜啦。”司机对着镜头说:“她老公对她不好啦,让她一个人坐出租车,也没关心人到底回去了没,老婆不见了都不会出来找。本来我没想要绑那么久的,其实我也很怕,可是头一天她的大哥大老是响,烦死了,我怕她讲电话时偷放风声,所以才绑久一点。她被绑架了还在电话跟老公吵什么买不买便当,她老公讲话好大声,吓得她没眼泪也一直哭,后来连婆婆妈妈也打进来,真的烦死人。我跟她聊了好久,觉得她实在可怜,要是害她会被雷公打的。”“你可怜你的头,我跟老公吵架是故意拖延时间啦,我看你才可怜咧,不想告你了。”陈茜一脸慷慨正气。警察说绑架是公诉罪,不能私下和解。“可是我对这位太太真的没怎样,她看起来那么老。”司机说的诚实,陈茜的正气变怒气。下个镜头,警察叫司机靠边站好,司机表情激动:“老婆,上了电视正好让你知道。为了你,我敢去绑架敢去抢,你爱花多少钱都不要紧,我真的很爱你。”再跳一个镜头,司机面前已拉开破案布条,一堆记者上前拍照,主播三言两语又跳到另一则新闻。
  我对陈茜不好吗?她在电视上怎没替我反驳,她脸上也看不出委屈的样子啊。刘国男对老婆好吗?我盯着配偶栏,李艳群,台北市文山区育英街……她在家吗?问了查号台,过滤掉仁爱路、建国北路的刘国男,就这个刘国男是育英街的,拨了一通电话,对头是录音机,一个女人的声音,有点男子气,我试着在声音里找出一些妩媚或所谓的女人味。是没人在家还是懒得接?我又拨一次,温习她的声音。再拨一次,享受她的声音。到了刘国男家,先在门外打一通电话,还是录音机,按了对讲门铃,久久没人响应。确定是不在家了。我赶紧找锁匠来开锁,一楼大门没关,我们顺利上了四楼,迎面吊着一盆亮亮的金盏菊,天窗外一朵云正逃过几道电线的捆绑。
  我像回到自己乔迁的新居,满意地环顾四周。屋内空空阔阔搁着几个大家具,橱柜里没酒,摆了两三个贝壳,靠墙的茶几有个相框,滚了玫瑰的花边。没有刘国男的照片,床头也没婚纱照,唯一的玫瑰花边圈着一个女人的凝眸侧脸,是李艳群吗?录音机声音的主人?样子还好,但不是想象中的波浪大卷发,是削薄的直发,发尾外翘。湿润润的唇,下巴一颗晶圆欲滴的痣,有点勾人,不至于骚得露骨,我想她的痣一定长毛,刮过。
  她还算爱干净,厨房的碗顶多一天没洗,洗衣篮空空的没衣服。衣柜分类得不算整齐,有点乱,乱得挺浪漫。不过内裤颜色单调了些,样式太保守,有几条裤边的松紧带已经弛了,蕾丝也脱线了。胸罩是34C,身材还行。裤袜六打,她喜欢穿天使牌二号、十一号、九号、三十八号,六号买了两打。刘国男穿红色和紫色内裤,没有四角裤,全是子弹型,还有几副橘色、银色、绿色、紫色吊带,这行头演午夜牛郎还好。但是抽长寿牌香烟,和他的服装气质不太对。
  刘国男没有领带、不穿西装,整柜的黑色、咖啡色衬衫,一些奇怪的枣红、银灰长裤,裤脚短了点,看起来不够一米七八的身高穿。我想他的腿比我短,演牛郎绝对没我帅。
  看过满屋子的巨大家具,觉得清一色的单调还有点格调。我蹲在厨房数捕蚊灯捕了几只蚊,想象每天早晨,李艳群的薄纱睡衣如何从这头拂到那头,穿上天使六号的腿会是怎样的丰姿或者像两根义肢?
  录音机响过几次。“小猫,茶房说混音要补做一段,你跟他约时间。”“奶罩,日月光大量搜购环电(注:股票名称),手上的快放。”“奶罩,我奶嘴,怎么又是电话录音,我不习惯跟机器讲话。”“小猫,‘地球’后天到,老鬼派你去做神秘嘉宾。”“毛子,你失踪了啊!我鳄鱼啦,有空call我。”
  毛子、奶罩、小猫,这屋里住了多少人?我打开鞋柜检查,林林总总的女鞋男鞋,大小差不多,分不清属于几个人。李艳群,我想象她另一边的侧脸,是像小猫还是奶罩、毛子?躺在软软的床上,两个枕头,她到底睡哪个?刘国男没回来,她着不着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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