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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页 -> 2007年第2期

被月亮打击的人(外二篇)

作者:南 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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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传说中,世界上最知名的禁闭精神病人的地方是英国伦敦的伯利恒医院。创建于1242年,到1403年止仅住过六个精神病人,但到了十八世纪时,伯利恒医院的知名度几乎可以与伦敦塔、威斯敏斯特大教堂相匹敌。它成了一个能吸引大量伦敦游客、贵族们的观光景点,参观狂躁、凶暴的精神病患者及其古怪、滑稽的行为成为有钱人的一种时髦的娱乐活动,即使到了十九世纪晚期,伯利恒医院的门票也是一售而空。
  无独有偶。同样,在1784年,建于维也纳的著名的疯人塔,它的知名度与伯利恒医院齐名。
  
  我曾经在一本外国画报中,看到过这座著名的维也纳疯人塔景观。
  这是一幅黑白画像。数名男性患者均衣衫不整、蓬头垢面,他们有的人裸露出全身肮脏的身体呆坐一旁;有的人狂躁地摇舞起手臂来回跑在被禁闭的四方形高墙内,还有的人旁若无人地在墙上信手涂鸦;或冲墙上一格格小窗里正饶有兴味地观看他们的贵族扮鬼脸,哇哇大叫……恐惧成了一种戏谑。
  这些有钱人的目光魔法一样,穿越门与门的阴影,墙与墙的束缚,厚厚的墙环拱着,阻止他们向四周张望的视线。当口水、臭鸡蛋还有尖叫,如大滴的雨珠砸向他们的时候,提醒他们必须仰起脸来,好在,还有这么一条向上的通道!可是有什么用?当癫狂、任性、恐惧……在他们的血液中鼓涨并泼绘出周边尖刺状的幻想,让他们在扭曲的目光中看见城市在燃烧、天空旋转、人群如蚊蚁、坟冢在开裂……
  这幅画的对象是他们,不是“我们”。观者注定要孤立无援地走进这幅画中。这无关乎时间和空间,都既不可能而又有可能。像一个怪诞的梦,令我们惊悚。引导我们到另一世界上去,那里的世界令我们骇异和不可思议。因为它的逻辑是一个对立面,是我们逻辑世界的某种延伸。
  我承认,这幅画给了我轻微的“快感”。
  
  乌鲁木齐入冬以来最冷的一天。
  在这之前,这个城市连续下着雪。天晴后,洁白的雪在阳光下发出坚硬如铁的光泽。冬日阳光均匀地照在城市的每一个角落,行人的脸上,在霜迹渐淡的晨雾里,枯叶在树梢上飒飒作响。空气冷冽而又宁静,似乎是某种美好事物的开端。
  但当我越来越靠近城郊那幢被厚厚的围墙封闭起来的灰白色小楼时,我的紧缩的心被一股巨大而莫名的东西压倒。
  那是悲伤。一种真的悲伤。
  我来到的地方是一家精神病院。
  我来这里是看望一个人,我的一个至亲。
  
  这幢白色小楼在一个空的院落的尽头。没有什么人在走动。一枚薄薄的冬日太阳嵌进灰灰的云层里,洒下同样薄而凉的光。路上,我恰好迎面遇上三十多位刚从浴室洗澡回来的精神病患者,有男有女。他们穿着统一的蓝白病服,在数名医护人员的监护下,趿着鞋,懒洋洋地走着,队伍中一个齐耳短发的患者蹦跳着,不时地要去抚摸走在她前面的一位女护士的帽子,被女护士面带愠色地轻声制止。乍一看,他们跟普通的患者没有什么不同。但再仔细一看,他们表情涣散,脚步迟缓,发青的眼窝里是已被抽空了的空洞和疲惫……还有惶惑。这些在阳光下的人的影子里面所有的谜要比过去、现在和未来的一切宗教的谜更多……
  现在,他们远远地走过,宛如一幅破碎了的风景。
  
  这家精神病院没有传说中的高墙和密布的电网,但六个入门处无一例外地安装了铁门,铁门紧闭,每扇铁门上都打上了十几个用纱网封闭起的圆形小孔,让病人用来与外界交流。
  冰冷厚重的铁门像是另外一堵墙,隔开混沌与清晰,谁也不能同时在一个平面上同时看到门的两面。只能在它开合的一瞬间,转换成未知的、崭新的谜面。
  
  当我在一个病房的角落的阴影处看见她时,她正试图靠近另一位正对着墙壁自言自语的中年男人,那个男人头发蓬乱,不时地扬起手臂,对着墙壁狠狠拍打,嘴里还念念有词:“打死你,让你再跑,打死你!”可白花花的墙壁上没有蚊子、苍蝇,什么也没有啊!
  她是里边唯一没有穿病服的人,看不出她的年龄,甚至族别,她的身躯异常瘦小,好像刚在发育之中,就像被谁大喝了一声就让她从此停止了生长。蓬乱的头发高顶着一只儿童毛线帽,似坠非坠,显得非常可笑。
  她苍白,干巴巴的脸像月牙一样尖细,而她的唇部泛出腥红,那是一种不正常的红,是一种生病的红……她自始至终都在傻笑着,一溜晶亮的涎水从嘴角淌了下来……而她满脸的污迹,说明她很久没有洗过脸了。
  就在我注视她的时候,她已经在靠近这个正在不停拍打墙壁的男性患者,一边朝他傻笑着,一边慢慢地脱下了皱巴巴的毛裤。我吓了一跳,一把拉开了她:“穿上,快穿上。”病房里,三五个病人都在目睹着这个女患者不正常的人生游戏。没有人惊讶。
  她还在傻笑着,她的表情天真烂漫,好像早已丧失了痛苦、绝望,甚至羞耻。她从哪里来?是被谁送来的?我没有问,只是当我们睁开眼睛,在我们的现实中又增加了一个疯女人而已。
  随后,一位女护士面无表情地把她带走了。临走时,扔下了一句硬邦邦的话:“今天新来的。”
  
  在精神病院12号病房里,我看到了她。我的亲人。她还活着,成为那场可怕灾难后遗留的证据。她傲慢地站在那里,构成了对我身体中原罪的指认。
  我走近她,不知为了什么对她笔直的身体产生了迷恋:“你终于变成这样了,轻得像一个影子,可以飞!”
  我轻轻笑起来,我和她之间的那堵墙轰然倒塌。
  
  
  绳索
  
  铁链。粗糙的绳索。在微亮的光线下散发出冰凉的质感。
  “一股冷意从并拢的脚底开向膝盖,热量在精神的弧线中散去。如果不使我暖和起来,那么,我准会颤栗,在寒冷的炼狱之火中冻僵”。
  铁链往往是用来捆绑和牵引重物的,比如一只开合的木箱,一艘欲随波而去的小船……
  
  在我的记忆中,第一次看到铁链是在动物园里。一只刚入园的大猩猩被囚禁在巨大的铁笼里,两条粗黑的铁链,在它多毛的胸前交叉捆绑,黑亮的毛皮因剧烈摩擦而划出几道血痕。它粗壮的身体除了臊腥的动物气息,还留有森林中桦木及草叶的清香,这种来自大自然的特殊香气,使它时时陷在矛盾之中,无法把自己与此时被围困的栅栏、铁链联系在一起。
  因此,它的眼睛里尽是愤怒的目光。像人的眼神一样,因愤怒而哀怨。但铁链是那么的冰凉。难以挣脱,最后,大猩猩像块黑色的石头那样沉默。
  我孩子一样的目光透过围观的人群,看到了这只大猩猩,感受到了它沉默的力量。
  “你吃,吃。”
  一个稚嫩的童声从人群中传来,一位梳着马尾辫的约摸四五岁的小女孩的脸紧贴在栅栏杆子上,小胖手握住一只剥了皮的香蕉,身体尽可能地向前倾,伸长并靠近它。
  “吃呀,吃。”
  小女孩的声音像天使。
  沉默的大猩猩朝小女孩望去,舐了舐干燥的双唇,疲惫的双眼闪过一丝温柔,但很快又消失了,像块沉默的石头那样一动不动。
  最后,人群散去。大猩猩双眼紧闭,像是睡着了。
  绳索。
  我的词汇中又增加了一个词。一个无论在何时都可以感受到将一件庞大的物体捆绑起来的一个词。
  
  然后是女人。
  其实,女人的身体似乎更容易感受到一根绳索所表现出来的意义。正如女作家海男所说:“我的绳索是一条道路。我的命运就是一条绳索等等……绳索好像与她的未来有关系,好像正在展开,试图席卷过去……”那根绳索,制造了关于她命运的一种神话。
  的确,绳索在女人的历史中反复出现。尽管很多女人并没有尝试着用绳索捆住自己的身体。绳索对她们而言只是一个词,但那种被捆绑起来的疼痛感却总在她们的身体之中。无论是醒着还是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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