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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页 -> 2007年第2期

被月亮打击的人(外二篇)

作者:南 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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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我要说的是,绳索在她们的生活中的具体显现,正由有形而变得无形:婚姻的气味,膝下三岁孩童的眼神、有窥视欲的女友、闪烁其词的情人、灶台边的灰色围裙,以及停滞在抽象道德意义上的环形涟漪……绳索,像一种更为原始的符号,让女人时时承担这一个词的重量,感受到命运没有可以改变的某种可能性。
  
  这里,我要说的是另外一些用绳索捆住的女人。
  她们是一群精神病人。是用粗大的脚链束缚住了的女人。
  1793年巴黎的一座女疯人院。十八世纪,欧洲只把疯人院看成是人类堕落的地方。当有人主张释放疯子时,保守分子竟说:“什么,你要放掉这些野兽?你自己是不是也疯了?”
  画面上,有数位倚靠在门框上的女人,昏暗的灯光下,她们衣衫褴褛,下垂的乳房露了出来,一缕缕垂落下来的头发像一堆枯草被风吹乱,还有深陷在阴郁中的眼睛。啊,那样的一种深邃孤独中的眼睛。画面上,她的头微微低垂着,握紧拳头,紧紧贴住因过度紧张和恐惧而变形的脸颊。
  连同她的手、脚被冰冷的铁链缠绕。赤裸的身体、铁链……尽管后来的性——譬如某些女性在私生活领域中扮演受虐性角色,用铁链缠住自己丰满的裸体,或让性伙伴用皮鞭抽打自己,似乎这样,更能暗示着情欲勃发的新办法……
  但此时,被束缚住的女性的身体与性无关。
  甚至与悲喜无关。
  而离她身体很近的另一个女人正懒散地坐在地上,两腿平齐着微微叉张,姿势显得很不体面,浮肿的脸上露出愚钝的、满不在乎的笑容。
  画面上的她们,宛若一幅破碎了的风景。
  
  用冰凉粗大的铁链紧紧捆扎,但精神能够飞升吗?我说的是她们,倒不如是我在说我自己。我所敬重的一位“学者型作家”赵鑫珊说他自己许多年来,养成了热心考察精神病院、停尸房、墓地、监狱和荒野的习惯。在他的眼里,那都是一本本打开的哲学教科书。那里有活的佛陀、庄子、柏拉图和海德格尔。
  越来越多的时候,我一个人无论是长久地默坐,还是独自在路上行走,常常会感到同样的一副铁链正将我的脆弱的身体还有精神紧紧捆扎。这让我自己如同被放逐在黑暗的天际。没有人说话,这种不好的感觉让我快要窒息。
  这时,我极端地以为我无法从她们中寻找到她们。如果寻找,我会从人群中,从周围的女人中移开。在尘封的女性历史中,在生长的词语密林中辨别她们,接纳她们。如同接纳我自己。
  
  南子,作家,现居乌鲁木齐。主要著作有散文集《奎依巴格记忆》、《洪荒之花》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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