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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页 -> 2007年第4期

于丹现象解

作者:陶东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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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照阿伦特对于自由的理解,庄子及其学生于丹的所谓“自由”实际上就是一种缺乏勇气、逃避公共世界、躲进自己内心进行“神游”的所谓“精神自由”。这不是真正的自由,而是犬儒。不幸的是,不仅于丹,而且当今中国很多人,既有大众也有知识分子,却一味沉浸在犬儒式的“内心自由”中,在这个意义上,大概庄子的确算得上是当今中国精神界的导师,它应和了当今中国的普遍的政治冷漠,试图通过内心的所谓“宁静”来掩盖政治自由的缺失和现实生活中的无奈。庄子人生哲学的流行所导致的只能是全社会的犬儒主义,它或许能够培育出一批不问世事的逍遥派,却永远不可能有助于培养积极参与的现代公民。这难道是我们需要的吗?
  
  想象另一种快乐
  
  《于丹<论语>心得》提到“国民幸福指数”的问题。她说,二十一世纪评估各个国家人民生活得好与不好,已经不是过去简简单单GNP(国民生产总值)一个标准,还要看GNH,就是“幸福指数”:“评估一个国家是不是真正富强,不能单纯看国民生产总值的绝对量和增长速度,更要看每一个老百姓内心的感受——他觉得安全吗?他快乐吗?他对他的生活真正有认同吗?”她指出:1980年代末我们国民的幸福指数只有64%左右;1991年提升了73%左右。这得益于物质生活条件的提升和很多改革措施的实施。但到1996年再参加调查时,发现这个指数下跌到了68%。她说:“这是一件很令人困惑的事情。它说明,即使一个社会物质文明极大繁荣,享受着这种文明成果的现代人仍然有可能存在极为复杂的心灵困惑。”于丹对此开出的药方是什么?不是改善我们的社会环境,减少社会的不公正和不自由,而是向庄子学习,退回内心自由去寻找自欺欺人的所谓“自由”。这是有很大的欺骗性的。有一个叫塞外李悦的天涯网友说的好:“于丹在《于丹<论语>心得》一书中提到中国人幸福指数在下降,她也一定知道下降的原因。但她闭口不谈造成贫富差别的原因,也不谈如何解决贫富差别,更不谈社会的正义与非正义,只是多次让贫者返回内心,安贫乐道,像庄子那样插上翅膀飞翔起来。于丹身边一定有交不起学费的大学生,他们能够轻松飞翔吗?吃不上饭的学生是没有力量与于丹教授一起爬树浪漫的!”
  于丹的所谓“快乐哲学”,虽然打着追求所谓“内心自由”的旗号,但却因为混合了犬儒因素而变得可疑。它的实质不过是用虚构的所谓“精神自由”、“内心快乐”来回避现实社会的不自由,从而间接地维护了这种不自由。在今天的中国倡导这样的快乐哲学不是时候。
  我认为,今天的中国人应该想象另一种快乐:悲剧性的快乐。与于丹的快乐哲学不同,阿伦特还借助莱辛的例子来说明了另外一种快乐。阿伦特把莱辛列为“黑暗时代的思想家”,他对这个时代的态度是不妥协的斗争,他“从来未与他所生活的世界和平相处”,而且这种不妥协的批判性正是莱辛的快乐之源。阿伦特强调:“尽管他为这些快乐付出了高昂的代价,它们仍然是真实的快乐。”阿伦特称这种快乐为“悲剧性的快乐”。在莱辛看来,“所有的激情,甚至最让人不快的激情,作为激情都是快乐”,因为“它们使我们……更加意识到我们的存在,它们使我们感受到更多的真实。”(参见阿伦特《黑暗时代的人们》)此语深得阿伦特的赏识,阿伦特说,这使人想起古希腊人把愤怒这样的情感也列入“使人快乐的激情”。执著于现实而不是把现实挡在心灵大门之外,忠实于自己的痛苦而不是自我欺骗、自我麻痹,达到虚假的自我解脱。不合理的现实世界在我们的身上会产生恐惧和愤怒两种情感,恐惧的情感是消极的,在恐惧中,灵魂在“现实面前退了回来”,相对于这种从世界退回自我和内心,愤怒“却显明和揭示了世界”。(阿伦特《黑暗时代的人们》)
  我们应该认真想一想:我们是要于丹的自欺欺人的快乐,还是莱辛的真实的、悲剧性的快乐?
  
  陶东风,学者,现居北京。主要著作有《从美学到文化——陶东风学术自选集》、《90年代审美文化研究》等多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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