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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页 -> 2007年第5期

二姐

作者:阮 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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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着一时没有晚饭吃,不懂事的我便早早回了家。回家了的我,忘了把二姐的情况告诉母亲。以后的一个月,我没有去看二姐。可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就是那天她婆婆的几句讥讽,我这个亲妹妹的大意疏忽,把二姐推进了苦难的深渊。青草烧不燃,做不成饭吃,就吃生菜。生菜吃多了,就生病。生病了,家里没有任何人来探问。偶尔婆婆小姑子来一趟,说出的话语无一例外地像刀子一样在剜二姐的心。等到姐夫回家时,蹲在厕所里已不知天光日夜整整一天没有出来的二姐,身如筛糠,抱起她来,身子竟轻飘得像一包衣物。
  
  9
  
  二姐是中秋节的夜里被送回家来的。姐夫把脸白得像纸,已认不出任何人的二姐用自行车驮来,像扔包袱一样扔在了我们家堂屋里。简单说了几句,默声听过我母亲的责怪,最后,姐夫不留一句话,走了。
  记得走时,母亲问他,你几时来接?连问三句,我看见问话的母亲泪都流出来了,但姐夫还是一声不吭地走了。
  太倔,不敢留。姐夫最后的一句话,让母亲的泪水打湿了整整一个夜晚。一个正常女子,进入婚姻,以怎样的退让与柔韧,都有可能锁不定婚姻这张门,更何况二姐一个弱智之人呢。可又正是这样一个弱智之人,一颗最为敏感而最易受创的心,才更需要他人的细微呵护啊!对于并非天生弱智、并没有完全失去正常思维能力的二姐,在婆婆千百次地把她指向牲畜的诅咒里,二姐又怎会退让出她残存的一点人的自尊呢!
  父亲用苹果汁喂活了二姐,喂了整整一个月的时间。好不容易等到二姐醒来,二姐开口却吵着要姐夫,不见到姐夫,就拒绝再进食。父亲便对她说,只要你吃得多,有劲下地走路了,他就会来接你。而事实上是二姐在父亲的许诺中一天天好起来,脸上偶尔能见笑容了,能够下地走路了,这时,却被告知再也不能回到她那个家了的事实。于是,二姐更要命地吵,将一家人的耐性,逼迫到了极致。
  二姐吵了整整一个星期,见我们还是不放她走,就惊天动地地哭,晚上也不间歇,哭得邻近的人都有了怨言。
  不要你了,还嚎!
  有一天,再也受不了的母亲道出了事实真相,以一种暴发的语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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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二姐选中第二个婆家的是我。
  得知被姐夫抛弃后,好长一段日子,二姐因过度伤心总是卧床不起。看了母亲的辛劳,我决定自己为二姐找个归宿。那年,我说服母亲,并在母亲面前赌咒发誓,保证会对二姐一世好,就把二姐接回了家。
  接到我家后的二姐,起初什么活儿都不会做,连话都懒得跟我说。白痴一般。我带二姐重新学习做家务,从刷鞋搓衣开始。渐渐地,二姐有了一些记忆,我又教会二姐掌握电视开关,学会调频道看自己想看的电视。有了电视里的生活剧看,二姐脸上的笑容渐渐多起来。来我家后不到三个月,她就能够与我一块儿轻松地谈笑和做家务了。
  为你找了一个人家,看不看?有一天,我对她说。似乎是想起了前姐夫的绝情绝义,二姐阴了几天的脸色。但当我找准时机再一次提起这个话题的时候,她笑了,看就看吧!
  二姐的婆家只相隔我家半里路。除了姐夫勤快外,七十多岁的老婆婆看上去精精瘦瘦,最重要的是还烧长香——我相信能记着给菩萨天天烧香的老婆婆肯定心善,不会像二姐的前婆婆,动不动,一张嘴就能伤着二姐。这可有前车之鉴。而且他们家人口简单,只有两兄弟,老大早已结婚,孩子都有十五、六岁,颇有一些家底。更何况烧长香的婆婆在家还有绝对权威。从介绍人将二人八字合拢开始,老婆婆几乎天天上我家来看二姐,每次来,便拉着二姐的手说个没完,二姐想要什么买什么,一切从了二姐愿。
  就这样,二姐从我家热热闹闹地嫁到了新婆家。
  二姐离我家近,在做完了家事的时候,便常来我家坐坐。
  来了几次,二姐便向我说起她伯哥背着姐夫骂她的事情来。想起前婆婆对她的种种虐待,二姐每说一次,我都及时到她家里跟她家人面谈,希望他们包容二姐的种种不好,善待二姐。二姐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告诉我这个妹,我来好好对二姐说。可到后来,二姐每次到我家,都说到同样的话题。
  如果有人敢欺负我姐,就是欺负我,我会找皮绊的。最后一次到她家里,我黑着脸对她家人说。
  
  11
  
  又是一年中秋节。
  二姐来了。那一天,为了赶制两块预定好的画匾,我一边忙着往画布上涂抹颜料,一边听二姐似乎永无休止的唠叨。
  他们又欺负我。二姐说。
  他们怎么又欺负你呢!
  毛毛说要把我杀了,如果我不走。还有……
  还有、还有什么啊?每次你说他们欺负你,我去问,他们都不认,我想是不是你有问题啊……
  我对二姐又一个不可饶恕的错,就这样犯下了。我清晰地记得我当时就是这样咆哮着对二姐说的。在我的精神大厦摇摇欲坠,物质生活还没有一砖一瓦的人生青涩季节,我一方面放大着对自身命运的恐惧,一方面又做着不甘沉沦的抵死抗争。在与自身命运短兵相接的较量里,我独独卸下对二姐负有的如山般重大的责任,忘却了二姐终是一个智障者,也忘记了二姐在她家人的眼里,终是以掠夺者的身份进入到他们视野的这个严峻现实。
  在邻居后来的证言里,我才明白,俩父子死死认定是二姐的进入,扰乱了他们原本平静富饶的梦。姐夫勤耙苦做余下的钱,以前均以侄子名义记存,婚后,不仅侄儿的存折久无动静,还得增添一口人的费用。这使向来习惯于对姐夫的劳动价值精细盘算的父子俩,面对二姐,芥蒂不得不蓬勃而起。但碍于老婆婆在世,他们只能背地里以污言垢语为强力炮弹驱逐二姐,且矢志不渝。而在当时,我并不知道事情的全部真相。在二姐一次又一次的倾诉里,我甚至怀疑是二姐智障的大脑出了问题,没想到的是,使二姐大脑真正出现问题的罪魁祸首,竟是我。
  记得那天,在我一顿连珠炮似的抢白过后,正张着嘴不停说着话的二姐忽然哑巴了似的,在我后面不再声响,也不知是过了多久,我回头一看,二姐已经走了。现在想来,那天连亲妹妹的信任也得不到了的时候,我的二姐是怀着怎样的心情,迈进对她来说是虎口一样的家的。我只记得在二姐走后的好几天,我才在太过平静的气氛中嗅到了一种不正常。
  在一路小跑赶往二姐家的路上,路过小卖店,我问,这几天,看没看到过我的二姐?守摊的谭嫂说,你做妹妹的都不相信她的话了,她说她再也不会到你家来了。我的天!我怎么会想到,在二姐的内心世界里,我会是她唯一可以支撑起自己信念的一座山!我又怎么能够想得到,她会因了我的一句话,而从此走上一条不归路啊!
  赶到二姐家时,二姐坐在窗前,兀自望着窗外,不时面露微笑,细言细语,对我视而不见。我以为是二姐在生我的气,但我很快发现并不是。听完她家人的叙述,我的心一下子跌进了冰窟:母亲把好好的二姐交给我,我怎么跟母亲交代?智障又添精神错乱,二姐的余生,将如何度过啊!与她家人几番商议,我们把二姐送到了一河相隔的康复医院。医生问了问情况,说,这种情况最难治。越疯越好治,像她这样,只怕治不好。在拿尿检结果时,医生抛过来一句话,惊雷一般:有孕在身,还治不?
  就在那一刻,在家人面前缩着脖子从来不敢出声的姐夫,第一次表现了他的果敢,他从集市上租来一部板车,连夜带着二姐赶回了家。因为有喜在身,二姐受到婆婆的十二分礼待。
  可好景不长,在一个月后,二姐本不应来的例假还是来了。得知情况的那一天,可怜的二姐和姐夫遭到了她家人有史以来最长的一顿数落。
  也就是从那一刻起,二姐成了与他们家再无挂碍的人。
  当天,二姐被接回了我的家。起初的几天痴呆过后,二姐开始跑到夫家找姐夫,但姐夫已经不再是姐夫,姐夫家人一次次的驱逐,让二姐成了真正意义上的精神病患者。好几次从大路沟渠边找回被顽童追打笑闹的二姐后,我嚎啕痛哭,整夜流泪。二姐,我用什么样的补救才能赎得清我在你身上犯下的罪过?每天早晨,我必须防着二姐,因为稍微不慎,起床了的二姐就会往外跑,往外跑的二姐会再也找不到回我家的路。大路上,屋舍旁,她望着别人的孩子伸手就抱,看到中年男子就叫着姐夫的名字朝人傻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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