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0*270,创建于2011-3-26*/ var cpro_id = 'u424256';

首页 -> 2008年第1期

乡愁意识、还乡情怀与经典教育

作者:刘铁芳

字体: 【


  
  教育中回乡路的阻隔
  
  教育作为个体成人事件发生的场域,原本就意味着把个体带入天、地、人、神共在的空间之中,在认识外在自然的同时,获得自我生命本真的认识,并把这种认识转变为个体存在,知识转化成德性,促成个体在神、人相依的自然之中诗意生存。随着社会的现代化,教育自身也成为社会现代转向的基础,教育不再关心个体回归自然之路,转而关注的是个体在外在社会世界中的实现,关注个体在现实中的力量的丰盈,由此而导致个体存在的虚空化。
  当下教育中回乡之路的遮蔽主要有三个方面:(1)功利主义的教育观,塑造了个体功利化的生命姿态,不知不觉就把生命置于其中,失去了从容选择的可能,功利主义的人生观很早就在我们的生命中一点一点的留下;(2)技术化的教育,大大缩减了个体在教育中心灵敞开的空间,缩减了自由陶冶的可能性。人本身就被当成了物,人一旦物化,精神空间的可能性就大大缩减,技术主义教育观对教育的危害是非常大的,使我们的思维只停留在现象世界中;(3)自然本身的物化、知识化,自然本身中的意蕴在教育中不断消解,加深了回归自然的阻隔。从小开始,自然就一点一点疏离了我们的世界,或者我们不断成长的生命一点一点地疏离了自然,导致个体与自然之间的冷漠与隔离。这三个方面综合起来,导致我们的教育越来越多的停留在可见的现实世界之中,更多的是一种对世俗生活的适应,而没有达到现象世界的敞开与对理念的形而上世界的关注。换言之,我们的教育并没有给精神与心灵世界寻找家园感,而只是提高了身体在现实生活中的适应的力量。
  我们今天的教育,就整体而言是形而下的,缺少了形而上的气质,由此而塑造出来的个体生命姿态就更多的局限在世俗生活世界之中,没有办法真正的敞开自我,由此而型塑成狭隘个人主义的生命姿态。这里的狭隘个人主义不仅是伦理意义上的,而是整体生命意义上的。是存在层面的个人主义,是个体生命的自我封闭,是从生命个体出发的自我中心主义,外在的一切都不过是对于个人而言是否有用的功用化的存在。实际上,这才是当下功利主义和技术主义教育导致的真正的困境。它直接地缩减了年轻一代的生命空间,特别地缩减了他们的生命世界通向形上世界的窗口,使他们更多地停留在感性的、当下的、可见的生活世界之中。个人周遭的外在世界的缩减直接意味着个体心灵世界的缩减,这实际上也是我们今天对教育回归生活命题必须予以警惕的最重要的原因。
  教育关注幸福,但幸福并不是教育直接的指向,教育必须指向比幸福更基本的、更起始的问题。教育的过程是个体向前发展的过程,是个体走出蒙昧,走向自立、自主的过程,与此同时,教育的过程又同时是一个不断回溯的过程,认识生命的本原,为个体人生寻找精神的家。所谓“看山是山”,到“看山不是山”,到“看山还是山”,其中就内涵着人生向前与回溯的两个基本过程:向前是提高个体现实、世俗生活的适应性;回溯是让个体在世俗生活的劳碌中寻找精神之家,认识并且依恋生命的本原。在这个意义上,知识就是美德,对个体生命本原的认识就是给个体生命找家,回乡成为一种基本的生命状态。实际上,这里才是海德格尔阐释荷尔德林诗歌的用意之所在:“人充满劳绩,但还诗意地安居在这块大地之上。”劳作固然沉重,但劳作让人贴近大地,大地敞开人的生命存在的本原,正是对生命本原的守护,个体诗意的安居才得以可能。劳碌是向前,安居是向后,回到生命的本原,守住个体存在的诗意家园。
  
  开启当代教育的返乡情怀
  
  柏拉图说学习就是一种回忆,在这里,回忆有两个层次:一个是向人类原初的经验回溯,一是领悟个体生命的本真。回忆的指向其实就是让个体生命本有的东西显明,这种本有不仅是个体的,而且是类的,是先行于个体的。教育何以敞开其返乡的情怀?保卫童年,无疑是现代教育的基本要义,这里的童年是双重的,一是个体的童年,一是人类的童年。
  所谓教育世界中的儿童本位、儿童立场,其实并不是一种成人世界的谦辞,不是一种成人世界之于儿童世界的优越感的转让。而是,这其中内含着教育的真谛,真正的教育就是激发、启迪,就是儿童自然、美好天性的引导与激活,内含在儿童世界之中的人性的自然与美好就是教育的起点与基础,是个体教育历程之中需要,也必须不断被回溯的生命内涵。正是在这个意义上,成人世界向儿童世界的切实地倾听、理解、发现,就不仅仅是寻找教育的契机。当然这一点是十分重要的,更重要的是,在儿童自身的自然生命世界之中,经由教育,为个体逐渐敞开安顿自我人生的生命情怀。
  北师大教育学院有一位到一所很小很小的乡村学校支教的大学女生,曾拍到一个让她感动的小女孩的天使般的笑脸。其实,这张照片可以说抓住了学校的本质,一所学校不管有多小,不管条件有多差,因为不时有孩子们天使般的笑,这就是一所真正的学校。学校教育的真谛就是要守住儿童自然、美好的天性,并让之得到充分的滋养与激励,而不是抑制、剥夺。教育的现代化追求是要更好地凸现学校存在的这一本质,而不是以物的现代化遮蔽了教育生活本身的现代化。我们需要改变儿童的教育环境,却尽量不改变他们自然的童心,相反是保护、促进、丰富童心世界。在这个意义上,我们去支教,受教育的不仅仅是那些落后地区的孩子们,同时也是支教者。因为他们可以从那些并未被物的现代化所遮蔽的孩子们身上,体验到那种原始、朴素而温暖的生命情怀。
  美好童心就是美丽人生的基础,我们甚至还可以从更高的意义上看,纳粹的大屠杀决不仅仅是纳粹本身人性恶的极端表现,同样是人类无家可归的极端表现。这从鲍曼的《现代性与大屠杀》的分析中不难看出。如果从人类整体的高度来认识他们,认识到他们的恶其实也是与我们每个人息息相关的,其实我们每个人都可能是潜在的专制者、极权主义者。在这个意义上,或许我们可以反过来宽恕他们,因为他们同样是迷失了生命家园的人类成员,他们迷失了他们的本心。正是在这里,我们可以看出,人性的教化与个体人格真正的独立与完整在现时代的重要性。一个理想的国家,或者说一个理想的人类,其实首先就建立在每个人的心中。
  从人类童年的意义上而言,保护古典文化实际上乃是滋养当下人生命情怀的最重要的精神资源。加强古典教育,就是要强化今人与初民之间的精神联系,它的根本意义在于让我们回溯人类最初的生命精神,从而获得现代人最基本的生命滋养。这意味着我们需要重新考量神话、童话对于现代人、现代教育的意义,神话、童话并不是荒诞不经,神话与童话恰恰可能是原始初民生命精神的真实写照。经典教育则是要强化我们与人类历史上最伟大的心灵之间的联系,一部经典往往就代表了一个时代,甚至远远地超越了时代。经典之为经典,正在于其穿越时空所呈现出来的恒久的生命意义。古典与经典教育,究其实质而言,就是要保持现代个体置身人类、民族历史之中永远的家园感。古典与经典教育的重要代表就是大学,大学必须有一种古典情怀。大学教育的古典情怀是:大学要守护经典,守护古典,因为世俗生活往往是趋向于功利的,而大学就应该适度的超越现实的功利,以古典情怀来守护我们生命的家园。
  早在1936年上海良友公司为沈从文刊印习作选集,沈从文在为其所作的《代序》中说:“我想造希腊小庙。……这神庙供奉的是‘人性’。”“我要表现的本是一种‘人生的形式’,一种‘优美、健康、自然,而又不悖乎人性的人生形式’。”美国汉学家金介甫先生在他的《凤凰之子——沈从文传》中认真分析了沈从文的创作思想,认为“沈从文不主张用政治术语来剖析中国社会,他在精神上把自己看作是十九世纪的人,却想救治二十世纪积存下来的病症”。结合沈从文在二十世纪四十年代的创作思想和社会价值观,金介甫对沈从文作了这样的判断:“他认为中国上世纪四十年代的嗜杀成性和物欲主义是现代道德堕落的表现,是世界文明的失败。”沈从文的希腊小庙就是要给迷失中的我们提供一个永久的可以回望的人性家园。这种家园既是自然的,或者说无背于自然的,又是古典意味的。沈从文可以说是在为社会事功所缠绕的国人中最早、最敏锐地发现了业已置身现代性之中的国人的乡愁问题,并作出了自己唯美而伤情的回应。《边城》中的翠翠可以说直接续接了《红楼梦》中的林黛玉对女性的至真至美的称颂,而把自然、爱、美作为现代生命频频回望的家园。在这一点上,二十世纪的中国,无人能及。
  偶然读到隋代的一首无名氏的《送别诗》:
  
  杨柳青青着地垂,
  杨花漫漫搅天飞;
  柳条折尽花飞尽,
  借问行人归不归?
  
  也许,我们无力改变社会、改变时代,但我们可以改变自我,改变自我生命的姿态。教育的根本就在于开启美好的人性,把理想的城邦、理想的世界,建立在个体人心上。是的,也许我们已逐渐地靠近了“柳条折尽花飞尽”的时候了,此时此刻,我们每个人都需要决断,置身现代性之中,归,还是不归?这是一个问题。
  先人有言,亡羊补牢,未为晚也。
  
  刘铁芳,学者,现居长沙。主要著作有《生命与教化》、《守望教育》等。
  

[1] [2]

http://www.520yuwen.com 提供 免费书籍报纸阅读。
var _bdhmProtocol = (("https:" == document.location.protocol) ? " https://" : " http://"); document.write(unescape("%3Cscript src='" + _bdhmProtocol + "hm.baidu.com/h.js%3Fa510abf00d75925ab4d2c11e0e8d89a4' type='text/javascript'%3E%3C/script%3E")); (adsbygoogle = window.adsbygoogle || []).pus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