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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页 -> 2008年第3期

大音无声 物有灵

作者:何向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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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不管摄影家自己承认不承认,今天他拍下的任何镜像中的事物必将成为一份对于后人的遗嘱,正像作家今天写下的一切文字,必将成为对于来世的一份遗言一样。尽管现在我们活着,尽管此生正是今生,但是照片中的一切,与写在纸上的生活记录一样,必将死去,它,它们,只活在我们好似握住它的短暂一瞬,而此后,连同记录它们的手都将凝固、僵硬、腐蚀、消亡。当然,我们拍摄和写作,不是要杀死生活,相反的,是让它,它们,让这个时刻的生活留下来,以这样一种特殊和无奈的方式,活着。
  所以,以这样角度观察一个持摄影机的人,一个日常以摄影机为伴、终生以摄影为业的人,犹如观察一节以人类存在为标本,以延伸人类的记忆为目的的线头。对于持有线索图记且不懈寻找并忠实录记的这个人,我关心的已不是他的作品分为几个阶段,几个时期,甚至每一阶段、哪一时期的创作又怎样与他的经历相叠,与他的心理相印,或者由此分类,着意于他对于中国摄影的贡献,那可能是专家的事。作为一个作家,我更关心围绕他的几个疑团,认识了这么多年,图像后面的作者仍然有种“藏”的感觉。可能是与他的沉默有关,这些问题一直困扰着我多年,一定有着包括命运包括人性在内的秘密,或者,它们只是包括了一个人的成长秘密,那么,哪怕只是一个个体人的秘密,也是值得探险的。
  比如,这些问题包括,这个人所使用的是相对而言更先进的技术手段,但他恰恰执著和热诚地表现着与他的先进手段相距甚远的另一种手工文明或农业文明,这种反差只是出于他生身于农业文明占主要地位的国度的原因吗?而同时,摄影界的许多从业者不都已将焦点对准工业文明的都市发展,或者城市急速崛起中人的生存或精神状态吗?或者又有一批人回归乡间,返身找寻另一种文明发展的基点,在以乡土与家族构筑的概念里寻求人的不被现代文明异化的本真生活状态;更或者以一种人类学家的胸怀去研究也罢猎奇也罢,总之关怀的态度将一个个不为人重视或觉察的乡俗专题开发出来,以影像定格,加以解说。而我们面前的于德水仍然从始到终,一意孤行。
  他眼中的乡村是散漫的,隐晦的,藏在雾霭之中,也不喊叫,更不观念,它一派从容沉默的样子,似乎正和于德水身上的淡淡忧郁相对应。由此看,这些年,许多艺术家的风格也随着时代的变动而几经变动,另一些艺术家更是深谙商业时代艺术商品化不同层面的要求而量身订做,从而一开始就能游刃有余获取成功。然而于德水如一块水中的顽石,好像远古的地质时代几经裂变,定型成了现在的样子,淡淡地立定激流,向缠绕周身的潮流投下淡泊一瞥,再折身投入寂静的乡野。那么,这是哪里来的以一人来搏众数的定力?谁给了他这样不管不顾哪怕被大众认定的成功、轰动、效益、利润的滚滚车轮甩出去也在所不惜的勇气?或者他另有一份足够强大到支撑自己的艺术法则、创作定律,而使他不必在意世俗的利益法则,而能够使他可以悄然完成人生中慢慢浮现于内心中不能拒绝的东西?
  
  实话说,我对于以上问题的兴趣,大大超过对于一个摄影家的创作分期的兴趣。于德水的摄影分为——自发的政治话语、自觉的历史话语、自觉的人文话语以及自然的人的话语——四个时期,这当然可以概括从上世纪八十年代开始至今近三十年的于德水摄影创作,但是无法囊括他本人,而我最想描摹的恰是他本人,是他何以会诞生出不同于他人的图像,何以他会受这种风景而不是那种风景的吸引?
  这个人身上的谜,是我要寻找的。
  
  二
  
  真正结识于德水时,他四十四岁,一只脚已步入了中年。后来我读到了早此两三年出版的他的《中原土》,只是图像上对一个人的感知,但摄影集封面上的“捡麦穗的农妇”还是令人心中一震。
  记不清了因为什么相识,回想起十年来的行走,许多路是并肩而行的。记得最早一次,我们两三人在郑州经八路一家小酒店里,就着花生米黄瓜和啤酒,说黄河一直到深夜,到小店老板哈欠连连,到人去楼空,街上的店都打烊了还是舍不得走,舍不得那个已经在眼前徐徐展开的画卷。那条河流,它在我们的言谈中打开胸膛,似乎我们一伸手就可以触到那温热的心脏,说话者的心也跳得厉害,以致话语断断续续,跨栏一般前行,四处冲撞。是呵,十年前,我们约定,要为黄河,为这片土地写一部大书,由我文字,由他摄影。我们俩同时说,还没有一部书与这河相称,没有真正写出它的精神,我们受它养育,正值盛年,作为它的子民,应该承担此任。内心的热爱是那么强烈,以致沉默到不愿轻易诉说。
  1998初春,于德水、我、李江树三人从三门峡走黄河,过神门、鬼门、人门沿大坝往下,河水冲峡而过,峡底谷地开满了野油菜花,黄灿灿地灼人眼目,这是峡外人不知的三月河谷,以鲜花的绽放与崖上远古的漕运遗迹相应答。走到狂口渡,河水扭转身体,忽而宽敞,几近九十度的弯转它摇曳而过。过了狂口,一河之隔的山西河南山峰并立,对峙无语。有渡船顺水,将人载向对岸,欲往山西的人站立在河中船上,渐渐地教人看不清面目。而我们脚下踏着的遍地瓦砾,是新安当地农民拆卸一地的煤窟遗迹,红砖白墙,横竖在那里,将变作未来的河床——小浪底水库建成后,水位抬高,我们站立的地方再过一些日子,将是黄河的河底,河水,像抹平一切人事历史一样,将干净地擦去我们跋涉的足迹。晋豫峡谷的行走,产生了《百姓黄河》的篇章,依然是我的文字,他的图像,发表于云南的《大家》上。
  1999年初夏,我在山东,一直想去黄河入海口。在青岛开完会打电话给于德水,约好在淄博会师,再一同去东营。他如约前来。由山东作家陪同,我们车行兼步行走到了距入海口六十里的地方。那年大旱,黄河断流,六十里外河床裸露,细沙满鞋。走在干涸的河床上,眼见深陷泥沙的铁皮船舶,眼见沉没于沙丘当中的空空的啤酒瓶,眼见一望无际的沙天一色,我们在曾是河岸的芦苇中沉默不语,穿行而过。
  2000年春节刚过,大约二三月份,我们从郑州出发,三门峡小停,带一车出河南境,在去往晋陕峡谷路上,沿河北上,到龙门,到韩城。记忆中的河之龙门,一水文站站在山崖上,与我们对望。而大河正结着厚冰,阳光打在上面反射着极地一般的光,刚刚有些想融化的样子,已经有等不及的水从冰缝中涌动出来,点点地闪烁。于德水提了相机下到河岸,柳树的干枝在他身后起伏。风大起来,我坐在高处与三两农民言谈间收入取景框的是一个人与一条河的背影。
  我对于德水的认知也许正来源于这个以河作为底色的背影。
  
  他的前四十年生命,我不得而知,我也只能通过阅读的背影得知。通过他用行走的背影换取的图像渐渐可以找到一些思想的点滴线索和来往路径。
  上世纪八十年代初,于德水曾拍摄过一系列乡村人物,大多是农村孩子的脸庞,因为拍摄地域集中于家乡周口周边豫东平原,那个上世纪三十年代黄河造就的平原——黄泛区,我暂且称这一系列图像为——“黄泛区人”。这一组早期作品当时并没有拿出来发表,其原因我猜测大约有两方面,一是对于技术的不自信;一是对于这个系列他还有更多的话没有在现存的图像中表达出来。而后一种原因,可能更多一点。这组图像的主角是人,人是构图的中心,人的最突出部分——面部,是中心的中心,它几乎占据了整个画面。一张张脸,孩子的脸上也有岁月留下的斑痕,有贫困,有渴求,有喜欢,有愁苦,从一张张脸上可以想见一个个人,和这一个个人的生存环境,这些人的生存状态与文化精神都写在脸上,他们面目简洁、朴素而单纯。由于《黄泛区人》没有见诸于报刊,给于德水的研究者带来了一种误读,许多评论家认为他的起点在《大河万岁》,并视之为其早年创作的代表。实际上,于德水的话语一开始是讲人的,他对黄河的诉说开始于见到黄河之前,开始于平原之上,开始于生存着的人,开始于将生存的密码携带在脸上的乡土的农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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